Sunday, March 30, 2008

相忘于江湖







依次是:
墙上的viola的大型种,叫作panji。我喜欢把花挂起来,病虫害较少。
同一种花,一大一小。
紫花风信子。去年同期写过。
雏菊。Day's eye。
Yellow cracker。早春的明黄色。
勿忘我。

最近工作实在忙,大约要有两周左右不能更新。先打一个招呼。一有空就会来写的。

Monday, March 24, 2008

花非花


等了半年多的Christmas rose终于开花了。
清晨依旧有些冷,日文有个形象的词叫作“肌寒”,是指早春的风,虽不凛冽,吹在肌肤上,还是有些凉意。某个早晨,我巡视院子的时候,发现它掌形的巨大叶子间,有一株紫红色的花苞,正暗暗伸展。
它的名字是圣诞玫瑰,开花的正时候却不在圣诞节,是3-4月,花很持久,可以保持到梅雨前。

离我家较远的地方,新开了一家VIVA Home Center,日本人对于英文的V和B是混同的,因而VIVA听起来象“河獭”。有天去的时候,看到熟悉的店员加藤先生,早先他在另一家工作,叫Mammoth(巨象)。那家店停业后,转来这里。都是比较重视园艺部门的店,我看他腰里别的剪刀等工具包还是老样子,只是制服换了一个颜色。
原先那家店的店员们,都非常热爱自己的店,吞并Mammoth的大型连锁店据说也有意留下他们,在新店继续工作。但他们很多人都拒绝了,我想加藤先生转到这里,也是表示对旧店的纪念了。不管怎么说,这里的花苗都很新鲜,很便宜,店员都能回答一些花卉的问题,它有连锁店不屑于陈列的、形状奇特的花盆,这种东西,销量不多,利润也薄。

我跟加藤先生聊起圣诞玫瑰。我说:这里买的花苗,当时只要398块,养了半年,现在开花了。你看你店里开着花的大盆,卖得贵许多,要一千两千呢!
加藤是个很帅的中年男人,长得很象西城秀树,完全不秃,黝黑,五官分明,说话半真半假,带点嘲讽的语气。听说是个巧手,家里的一切家具都是自己做来,还有相当的资产。----这一点,日本人是完全看不出来的,一个店员,有可能比店长更有身家,他来此打工,只不过有他自己的理由。或是为了消遣、爱好、信念,或是寻找一些意义。
他微微笑着,说:开花的当然贵啦,那是我们的利润。
我说:最近觉得很奇怪,人对于花的喜好会有很大变化。从前我爱草花,那种开得洋洋洒洒的淡色的草花。近来却被这种大花所吸引。说起来,圣诞玫瑰是金宝花属的,它的花瓣只是萼片进化而来,クレマチス(铁线花)、秋明菊、アネモネ(海胆花),都不是真正的花,因为不是花瓣,反而更加艳丽持久。这种改变,是不是我老了的原因?
他说:我活得比你长,可以说,人的口味是不停改变的。对人的好恶也是。有时连自己都很难察觉这种变化。
他问我最近想买什么花,我说:栀子花、黄金桂。都买了。

有很多时候,我想要一样东西,却不肯马上去弄来,情愿在心里存着渴求,或许哪天,看到恰好的,也不愿透露出“找了你好久”的表情,就暗暗地开心着,买下。很喜欢这个想着、却掂量着的过程。
现代的商家,货物充足,可以说没有什么是买不到的。怎样延长这个期待的过程,其实也就给了自己加倍的满足。栀子花,是在今年第一次回暖的时候,也是这家店,看到它碧绿的叶子,每根枝条顶上都有一个尖头的、鼓鼓的花蕾。其实我想种它有好几年,一直觉得口彩不好----日文里谐音为“口無し”,是说女子找不到婆家。
但那一株栀子花长得精神抖擞,它的香也是我最喜欢的,于是就买了。现在在我家屋檐下面的台阶上,晒着春天的太阳。只等绽放。

黄金桂是在去年冬天,一个庙会上。店主主要在卖冬梅的盆景,那种扁平的花盆,里面放一块山石,一片青苔,梅花树修剪得很矮、很奇特,用很多铁丝拉着,姿态美妙。我不看盆景,却问那位老爷爷,有无黄金桂?他说,有,有,有。叫我到店后面去。后面是个大院子,他再问我:黄金桂?不是银桂?
我说,对的。
他操起铁锹,把一棵小树挖起来,根部用麻袋包包,就给我,800块。
我问他应该种多大的花盆,用什么泥,什么时候可以开始施肥,他说,九号花盆,一般的土壤即可,不娇贵。头两三年勿需剪枝,等它细细的主干之间,长出细枝来。到了秋天,细枝上爬满黄花,很美很香。
我很中意他是爱花之人,跟我仔细说明花的习性,希望它不受委屈。于是我笑着说:放心吧,我对花很细心的。

不经意间,一下子看中了,买回来的东西,现如今都成为我的东西,融入我的小院子。
然而我还是想念在拥有之前,跟人说:我好想有一株栀子花,一株黄金桂。春天,是栀子花的甜香,绿叶青葱,花儿洁白。出去幽会前,摘一朵,哪怕送给男人,都会给喜欢。秋天了,我的桂花开了,我要在花底下铺一张报纸,把花摇下来,用白糖腌了,在过季以后,冲糖水喝,来温习它的香。----你看,我有好多好多想要的东西。

照片中的圣诞玫瑰也是如此,今年看到自己培育出来的花,的确很有姿色。
但我又想:接下来,我要什么呢?我的院子还有空地吗?
----从这种意义上来说,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幸福的。

* 照片里面,右边的垂首开着的,是圣诞玫瑰。左边的小花,是我每年都种的堇花(voilet)。它的变种有很多,不限于紫。这是我家的前门。

Monday, March 17, 2008

相机里看风,花


宇宙人问到我的相机,是cannon DS6041。有人叫作Degital Kiss,不知为何有个kiss,总之这架相机的名字很女性,很甜蜜。
买了有两年多了,在我心里,依旧认为它很新,是我的宝贝。
我还另外有个长长的镜头,主要用来拍摄一些不能靠近的东西,比如蛇。但是我没有三角架,因我绝对不会背着那种东西出门,太累赘。所以我用望远镜头的时候,非常可笑,我先放松肩膀,然后屏息,发现手有细微的颤动。于是我改作细细长长的呼吸,最后,再怎么努力,还是拍不出好照片。尤其是月亮、萤火虫。于是我就放弃。

Cannon的好处是颜色逼真。你看这张。红就是红,粉就是粉,橘黄就是娇滴滴的。小妹妹手里的相机很适合小孩子用。她怕丢了挨骂,就买了一只毛茸茸的、肚子上有拉链的小猪,把相机放在小猪肚子里。结果她会把小猪一起忘在洗手间、汽车里、院子里。
后来她找了一根绳子,把相机吊在脖子上,像个游客。

这些花叫ベコニア,大朵的是球根种。字典上译作海棠。我很想编一本中日文对照的植物辞典,这很难,所以尚无先例。中草药的或许有。同时精通植物和语言,是很不容易的事。
其实中文里面,花的名字根本不具体。“纲”“目”“属”,再细的分类就没有了。
海棠种类繁多,有谁告诉我它们的中文名字?

海棠里面,有个种类叫“秋海棠”,也是一出好戏文的名字。
小时候跟着外婆听苏州评弹《秋海棠》。将军的姨太太罗湘绮年轻美貌,心里苦闷,爱上了英俊的当红戏子秋海棠。由于真情无法抗拒,他们不小心生下女儿梅宝。将军的随从识破真相,勒索不成,就向将军告发。导致秋海棠遭到毁容,流落到扮演武行龙套,千辛万苦抚养女儿。女儿梅宝长到16岁,为了生计,偷偷去卖唱,又被富家子弟看上。富家子弟却是当年的姨太太的侄儿。因为这对年轻的恋人,一对苦命的老情人终于相见。此时秋海棠早已积劳成疾。最后他死在罗湘绮的怀里。
长大后看过同名的电视连续剧,男主角的女人气太重,还总是叫他穿一身白西装,搞得像个上海滩的小开----导演似乎认为,扮演旦角的男演员,应该阴气十足。那他应该看看日本歌舞伎的男主角。化上女人妆美轮美奂,卸下妆,出现在对谈节目里的时候,就是隔壁的一个大老爷们。

评弹主要是听,有充分的想象。这种启蒙教育令我成人后总是异想天开。
听到“秋海棠”,就觉得这个名字很悲情。好在,我比较容易爱上坏蛋,而不是戏子。

这张照片里的花,是蓝色的蝴蝶。亚热带是不能在户外越冬的。我也种过很大一盆,只要拿一根枝条扦插就可以成活。但是不能碰到一点点霜。它的叶子水分很多,冻起来,细胞就都破裂了。它冻伤的样子很可怜,而且无法挽回。
如果我有一面白色的墙,就要种这个花,把它们跳跃性地吊在墙面上。在我经济富足的时候,我很唯美。
如果我落难受穷,就把白墙的广告权出租出去。

在我工作遇到困境时,总会看看花,花的照片,和小孩子的笑容。
下一张是很热情的花。

几乎可以从照片中直接闻到菜花香。浓郁,芬芳。
我并不讲究如何拍照,只是注意一下角度和取景。我拿绘画的标准来衡量照片,决定景物的位置、天空的比重。很少加工照片,拍到的,就是那个真实瞬间。喜欢半阴的天,采光最最适中,拍人物不至于太耀眼而眯起眼睛。
(所以打死我都不能相信风靡一时的那些生活照是PS过的。因我不会。)

菜花有很多同科的十字花。比如白菜、西兰花、卷心菜、青菜、甚至萝卜都是开这种花。菜花虽然朴素,蜜是很多很甜的。剥开花房就可以舔到了。watermoon有好玩的说法,花就是植物的生殖器官。啧啧,忽然香艳。
而菜籽油,已经快忘掉那个气味了。偶尔去乡下,才会看到菜盆子里金灿灿的油,有奇香。有人吃不惯,改作吃沙拉油了。
我比较中意的,倒不是橄榄油,而是葡萄籽榨的油。用在比萨饼上面,很滑的口感。

这是上周拍到的一些照片。相机用得久了,充电之后,拍了几天就不行了。和我一样,近来我需要很多小睡,才能应付一天。手上事情太多:一桩破产,一桩罢工,一个立体停车场的中介。
当我回家,摸着相机,感觉东西用得久了,就有感情。大人也需要有一样钟情的玩具。工作生活如此艰难,要给自己一点盼头。

Wednesday, March 12, 2008

诗与诗人


梅须逊雪三分白,雪却输梅一段香。
----卢梅坡

我只记得少数的诗,也很少刻意去背诗。有的时候,我也希望在适当的时候,琅琅地念上几句,显得很有气质。----但“气质”这个词本身,我都很少用。因它很难定义。中文的征婚广告较多地用上这个词----征求气质佳、性格温柔之女性为伴。我不知他要什么。
大凡女人,闭上她的嘴巴,作含蓄的微笑状,或是故作冷漠,都可以称得上气质。
我还觉得,女人的气质,和她用过的钞票成正比。在我度过挥霍万分的青春岁月之后,我的气质扶摇直上。
这是余谈。现在我来说诗。

最早结识的诗人,是同一所大学中文系的四年纪男生。来自湖南。主办校内的一本文学杂志,大学内有条“丽娃河”,他办的杂志就叫“丽娃什么什么集”。
我们外文系的人,都在忙着体验社会、打工挣钱、拼命打扮的时候,他在文学的道路上清贫地前行。
当时我的同班同学,包括我,都有重商轻文的倾向。大家说:去投稿,恶搞一下诗人才子们。我当时代表大家,写了一个阳春白雪的东西,有女同学陪我一起到校门口的信箱处去投寄,直接塞进文人的信箱。
他的名字很奇特,不是笔名,所以我觉得他出生的家庭,父母并不是毫无才学之人。
这位主编回信过来,说要刊登。外文系的女生,还有如此文学情怀,难得难得,所以不妨我们面谈一下?我们班里笑得要死。都说:这是打着文学的幌子,交女朋友的手段。

然后我就带着她们的瞩望前去赴约。我们的大学,有很多小岛、小园子之类的东西。一二年级的时候,我们也曾经每天早起,在树林里读课文。后来就少了。我记得他约我的地方,有很多文竹,还有假山。我们站在假山背后说话。----我回去要报告同学们,并且准备拿此作为笑料的。
主编说,很久以前就注意我----这是套话吧,我也只是世故地、装作惊讶状说:小女子居然能够停留在诗人的眼里,荣幸。
但是搞文学的人,或许真的很纯真,他丝毫不觉得取笑的意味。进一步说希望与我建立更加私人的友好关系。
说着说着他就靠近来,要拥抱的架势。他很高,也不难看,但我只是耽于他是诗人,觉得与我不是一路。而在大学内搞恋爱是很幼稚的行为。我说:不行,我要专心念书,不能对不起父母的学费。
勉强给他抱了一下,互相都穿着很厚的衣服。所以对我来说,毫无损失。但是隐隐嗅到他的酸腐气。或许是心理作用。但我听说,文学系和艺术系的男生,为了把自己扮得有气质,故意不洗澡,心里本来就有点嫌弃。

回去报告同学们,大家笑了一番。我又有点觉得不好,不管他目的是上流还是下流,取笑总是不好的。但如果我表露出一点同情,她们又会笑我。外文系的女生大都势利。
之后发行杂志等等,有过几次接触。但无后话。转眼他们那一届毕业了,听说他回湖南就业。
又过了几年,听说他死于肝病。很突然。
他的死讯,一直都令我感觉抱歉。如果知道他的生命那么短,那么,我还是不知道应该为他做甚么。因为我根本不喜欢他,他是一个诗人呀。
看到诗人吃饭喝水,我都感觉奇怪。为什么他们吃碳水化合物,吐出来的就是浪漫。我却是个大俗物。我想,我不能忍受和诗人的生活。他们是可远观,不可亵玩的一类。
我希望,诗人的身体和思想都是美好的。他们风流倜傥、穿着打扮无可挑剔。而不是戴个眼镜、行动猥琐、袖口有点黑。最好他们厕所都不用上。

然而在多年后的今晨,忽然想起这个人,想必无论我说什么,他已经不会知道。如果我知道他生命不长,我可以很好地给他拥抱一下,进一步是不行的。当年我还小,哪怕他明天就要不在,也不肯接受他,让一个诗人成为我的最初。----始终是个笑柄。这就是我对诗人的成见。

之后看到文学青年,是大四的讲师,当时还是“新锐作家”。后来他出名了,叫“格非”,写一些意识流的小说。我私地下觉得稍有艰涩难懂之嫌,意境却是不差。我不知意识流应该怎么去读。但我想,那是无法解释的一种东西,唯有自己的感受是真的。千人千面,每个人都可能从中看到不同的东西。
格非做我们讲师的时候,还没结婚,个子小小的,肤色很黑,眼睛很亮。他爱讲卡夫卡、海明威、马尔克斯。他把《海与老人》《百年孤独》等故事讲给我们听,当年我们没空去看原著。我们术业有专攻,思维日渐日语化,对于欧美文学的叙述方式,非常跟不上。
当时格非还只有出版过一两本书吧。课间休息的时候,他把自己的书借给我们看。里面提到一个穿着咖啡色短裙的女人,她的背影,有结实美丽的小腿。
我们有时在校园里会碰到他。如果他身边有个女人,我们便一齐哄笑----这个女人是不是“咖啡色短裙”的原型?年轻的时候,我们真得很残酷。

前几天在这里的图书馆,看到一个德国作家对中国文坛的评论。他说,好的作家,当代没有。他们都在迎合读者。十年前的作家,更加孤独地思考着,因而写出的东西,才是真的文学。当代只有一些诗人,是他很喜欢的。
与他们对谈,往往感受到他们身上的热情,与内心之纯真、思考之深刻。但他们很孤独。
我已经很少看中文书了。读到这里,也就心安理得。我已经长大,如果是一本讲故事的书,我实在是没有时间看。如果给我讲人生的道理,或许我更喜欢走出去和人交谈。

现代的文学我是完全不了解的。古诗是国粹,我认为。寥寥几字,却那么美。
早晨,在院子里浇水扫地。堇花度过寒冬,开得小蝴蝶一般。圣诞玫瑰开了,低眉垂首,我舍不得剪下来去做插花。雏菊也到了最好的季节。玫瑰的红色的芽,一天天在展开。
圣诞玫瑰是我的新宠。播种到开花需要三年。我还是偷懒买了两棵成年的,一棵深红色,一棵浅绿色。但也等了半年,才到开花季节。
昨天有人吃了我的腌萝卜,叫我再腌一样东西。取柚子,整个地埋在酱里面,放置一年之久,再把柚子挖出,吃柚子的皮,是南边的乡土吃食。去年的柚子都泡澡了,其余做了果酱,要等到今年冬天才能收获。也就是说,要等两年才能吃到那个酱腌柚子皮。我对这些东西有天生的耐心,我可以等。我说:两年后,如果我们还是要好的,我拿给你吃。

如果不嫌我炫耀,很想把院子里的植物拍点照片放上来。我觉得自己,虽没有诗人的材质,但是我的周围,有很单纯的自然。有导演说:再没有演员,比得过小孩子上镜。我说:再好的文学,放到自然面前,后者更为奥妙无穷。

Monday, March 10, 2008

探梅又晚


去了静冈县的滨松市旅行。
滨松有个著名的“花之园”,很大的地方,一年四季,各种花轮番开放,叫人每一种、每一季都赶着去看。
三月有梅花桃花,四月有郁金香和紫花风信子,还有最爱的八重樱,五月看玫瑰,六月紫阳花、菖蒲花,七月是盛夏的草花,八月开始零星地开起大片波斯菊……花儿是不知寂寞的。
梅花时节,也是菜花开得金灿灿的时候。明黄是春天的颜色。梅花、桃花以外,早春的花,以黄色居多。或是经历了沉沉的寒冬,人们需要这样明媚的颜色。

红梅的这个颜色,是否应当叫作“绯红”。映着晴朗的天,让人的心,都禁不住雀跃起来。
有一件这个颜色的短毛衣,前面一排小小的圆扣子,常在春天,配着一条黑底大花的连身裙穿。有时候,我穿鲜艳的颜色,显得脸色很好。
在我年轻的时候,只懂穿黑色、灰色、绿色,那时,穿什么都是好看的。现在需要一点外加的精神气,我穿一些鲜艳的衣物。我的女朋友说:你全身上下穿三种以上的颜色,却并不显得杂,也算本事。

换季了,出去添置衣服。满街都是女人春装,今年铺天盖地的碎花图案。长长大大的,配紧身裤、高跟鞋。年轻的女孩子,穿这种A字形的裙子很可爱。勉强扮年轻的女人,穿着有点像围裙。
今年流行的鞋子,是那种很久以前的“漆皮”,亮亮的。看到有个颜色,是沉稳的绿,非常美,却太贵。也在流行红色的鞋子,配牛仔裤,一定要露出脚背,穿浅口袜子。否则就是冬天的感觉。
买了一双白色的帆布短靴,穿着它去踏青,这次的旅行有采橘子的节目,在农民的果园里乱踩,好在我喷了防水涂料。白色的靴子,穿上就觉得春天到了,无论裙子、还是牛仔裤的七分裤,都显得春意盎然。
化妆品也推出“春色”----比较粉的色系罢了。新买了一只蓝色的睫毛膏。蓝色显得眼白很白,眼神清澈无辜。可以去骗人。
今春的发型,又在复古“蘑菇头”,下边与刘海都是齐崭崭的。染发依旧流行,春天比较多的是带点草莓的红色。在风还稍带寒意的时候,我开始扎头,以前做时装,时髦就是----走在季节前面。现在我并不是时髦的,却保留了这个赶早的习惯。
比如残冬的春装、入秋前穿深色衣服,都有意想不到的好效果。
最近流行在头顶后部弄出分量,像《玛丽·安特华内特》里的王妃一样。用wax,趁头发半湿的时候,揪几把,就可以做出这种效果。

满街的新商品,都在怂恿着女人掏钱。然而偶尔看一眼男装,季节变换是无关的,还是那几个老颜色,因为男人不穿裙子,款式的可能性减半。他们很少护肤品,只有几个一成不变的剃须膏。我们有卷睫毛器、剃眉毛的刀、刮汗毛的剃刀、修剪眉毛的一套工具,他们只有一把剃须刀。
我在长到很大以后,才听说男性是不用雪花膏的。更不要说化妆水、橄榄油、面膜。事实上,我也不喜欢看到男人在镜子面前挠首弄姿。他们不保护皮肤,因而皮开始变厚。还有油脂渗出。喜欢的人和讨厌的人,气味都是由此发出。
今年TOYOTA推出一个汽车的新颜色----纯正的粉红。因为,汽车制造商注意到,男人的背后,大都有不止一个的女人,而汽车的决定权,往往握在女人的小手里。于是最近,汽车越做越小,座位的套子越来越漂亮。

于是我对一个男人说:你们真可怜。你看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产品,都是提供给女人用的。
男人说:不然。你们女人,享用了这些产品,最后还是要被男人享用了去。
我说:这话又可以反过来说。你们男人,叫嚣着要征服世界。而女人,只要征服男人,也就拥有世界了。

然而我也觉得,女人对于男人的目的,似乎经历一个从征服到享用的过程。而我,慢慢地,似乎在经历这种演变。李商隐说:定定住天涯,依依向物华,寒梅最堪恨,常作去年花。
女人一不小心就成了去年花。日文说:人生五十年。古代的人,寿命很短。我们能够活到七老八十岁,多余的都是赚来的,我还是觉得,快乐最重要。
-----我说这句话,其实是在逃避。如果我这两个月苦读一本书,5月参加考试,可以考到一个资格。已经犹豫了一个晚上,是否要去报名呢。

Tuesday, March 04, 2008

青青河边草


从我的家向西徒步十分钟,就有一条小河,叫“板川屋”。当我周末想要走走的时候,就去那个方向。
我的狗已经开始迈入老年了,虽然它看上去还是那么威武英俊。动物老起来是加速度的,当你感觉他开始迟钝的时候,最多也就一年了。寅12岁。它是春天生的,也就快13岁了。
我的狗,虽还不明显地显出老态,但最近两次,令我非常难过。我喂它一种叫“竹輪”的鱼肉制品,一段一段丢给他,叫它空中接着。它居然没有接到,而是等掉落地面后,捡起来吃了。
之后又有一天,我与它走在农田的水渠旁边。它喜欢走在边上一点点的地方,但从不会掉下,因为狗实在灵敏。那天或许是天快黑了的缘故,它两个后腿滑下,有一瞬被颈圈悬在空中,前腿拼命抓着边缘的泥土,我赶紧拉它上岸。之后它不敢看我的眼睛。或许是挫折感。我在心里十分哀伤。
寅睡觉的时间明显多了,对邮局的人不再吠了。见到其他狗,倚老卖老,再不轻易挑战,而是昂首摆出不屑于的神态,置之不理。它尤其鄙视那些体格很小、却很爱叫的小型犬。根本看都不看一眼。

我们走在河边,河边种满樱花树,河有多长,树就种得有多远。春天三四月,樱花开于河畔,水面尽是飘零的粉色花瓣,一路流向三重县的入海处。现在花苞已经在孕育,还看不到粉色,勉强觉得鼓起一些了。
有时候我看着水,又会想起很多科学上的道理。地球上本来没有水,后来与彗星撞击,而彗星的构成,全是冰块。苏联人打了一个探测机到彗星深处,得到证实。那颗给地球带来水的彗星,名叫Tear---读音如此,拼写或许不对。但我觉得彗星名叫“眼泪”,实在很好听。
(*附近有个葬仪社就叫Tear,还是连锁店,活着的时候入会,死了可以打折。送祭坛的菊花多少对云云。还提供巴士免费接送前来吊你丧的客人。)

今天我不看花。也不看水。只是寻找一点春天可以吃的野菜----蓬。日文发音叫yomogi。中文名叫艾蒿。
学名取自一个有洁癖的女神,叫Artemisia,它的香气,是菊科植物的共有的气味,清新,而带一点药味。的确也有解毒的作用,还有很多维他命,汉医学里面,就用它叶子背面的白色绒毛做“灸”。花很不起眼,但开春时节,嫩芽可以做“蓬饼”,也可做“天麩羅”。
我、小M和狗一起走在河边的堤防。我教她什么是荠菜,炒年糕有多么地好吃,豆腐羹又是一清二白地好看。其实荠菜是很难分辨的,开花前,和蒲公英也有点象。刚下过雪,有些已经抽出花枝了。要很小心才能找到碧绿并尚未开花的。
我说还是去摘艾蒿的芽吧,回去做糕给你吃。



日本把年糕都叫作“饼”。做法和中国完全不同。
中国的做法,应该是用水磨糯米粉,加滚烫的开水,手烫得红红地、趁还没凉赶紧揉搓。在乡下,一般每个村上都有一个杀猪佬,过年的时候专门代人蒸糕。这时候,没人嫌他的脚不干净了,他光着脚拼命踩那团巨大的米粉(或许沐浴过吧),米粉越搓越韧,白的叫“白水糕”,还有赤豆糕、红糖糕、桂花糕。他的工钱是收几条糕。我最爱的是红糖糕,切片,风干到坚硬,再油炸一下。外面脆,里面糯。
现在街上卖的糕不好吃,主要是省了糯米,掺了很多茛米,搓的时候用的是机器,而不是人力。定要有杀猪佬脚上的污垢才会好吃的。

日本的糕,是先蒸一锅糯米饭,然后放在石臼里,用一个巨大的木榔头锤出来的,锤到后来,米粒不见了,就变成糕了。往往有很多人围观,因为他们要防止榔头敲了手,口里必得吆喝,“Ho-yi-sa,Ho-yi-sa”以调整节奏。声势浩荡,好比做一件惊天动地的事。
春天3月3,正是桃花节,也有做蓬饼的习俗。桃花节吃一种菱形的三色饼:白色、桃花的粉红、蓬的新绿。5月5是端午,用蓬饼包了豆沙馅,称为----草饼。
非常喜欢这些和季节有关的食物。吃东西能够应时应景,是很风雅的事。要有心情,也需要健康。作诗倒也不必。

我教小M怎么认艾蒿。一般冬天的枯枝还在,高高地,它的脚底下有新芽,摘取它的顶部,带四五张叶子,不要太长,长了就老。摘了一大袋子,拿回去洗。之后烧开一锅水,放点盐,很快地下去烫一下,马上用冷水冲,再换水泡几次,把水分大约地挤一挤,就可以了。
古时候的人,是拿木棒捣碎的。我用了搅拌机,咔啦咔啦马上就好。
事先我准备了糯米在那里(加了一点糖),蒸出来之后,没有石臼,我们用一个做寿司的木头圆盆代替,把刚才打碎的艾蒿加入米饭。没有木榔头,我们用一根擀面杖拼命地敲。
敲着敲着,异曲同工,米饭慢慢看不清颗粒了,越来越粘,变成了绿色清香的蓬饼。

扯了一块放到嘴里,小M说真好吃。原来自己做,真的比店里卖的好吃。
我说:春天还有很多好吃的呢。
蕗の藤(山草的嫩芽,绿色,花朵状)、多良の芽(一种大树的新芽,味稍苦)、筍の刺身(地下嫩笋,要刚拔出来才能生吃,一搁就老了),东西虽不希罕,但珍贵的是,吃到刚摘下的,一年里面也就这个季节有,这一点,其实是很多人都享受不到的。
中国的美食家,会想尽办法逮一只珍贵稀少的野兽来吃,或者抓一只美丽的鸟类,认为这是美味。美味等同于稀罕。
而日本的美食观,往往是田里刚挖的带着湿泥的芋头,后山上的一种草本植物,刚采来的。他们更注重一样东西的附加价值。
比较这些东西,其实也关联一切的文化。审美。

最近我的饮食近乎尼姑。爱情也不谈了,真真是要长命百岁了。

Saturday, March 01, 2008

我看AV


活了几十年,居然第一次,今天看了一部AV。还要说出来。

平时经常会有一些垃圾邮件,介绍新出的片子,一部只要一点点钱。总觉得,那是男人用来下饭的菜。好端端女人看它看什么。
据说男人爱看画面,是因为脑子的前头前野部分,构造与女人不同。他们更喜欢直接的刺激。而女人,喜欢想象,尤其是依靠文字。所以看AV的多是男人,读书想象色情的多是女人。想象时,女人尽量封闭其他感官,以防分心。所以大半在卿卿我我之际,眼睛索性闭上,集中一切思维去想象并体味。也证明,女人要是爱上男人,就变作聋子、瞎子。基本上,她对对方的印象,都是凭空虚构出来的。

AV上演了。是比较唯美的作品,并不很猥亵。
女的好好地穿着良家妇女的衣裙,忽然毫无理由地开始一件件褪去,并且冲着镜头暧昧地笑。而摄影机也一个个特写推近,一会儿这里一团肉,一会儿那里一个弯曲。男人看到这个,会很心旌神摇么?女人看得笑起来了。
这个女孩子长得很温和的模样,所以来演人妻的角色。
去喝了一杯水,回来一看不好了,什么时候来了一个男的,气势汹汹的样子。个子不高,不英俊,但是蛮壮实的。肩膀的厚度顶我两个不止。
然后他就很冒昧地上去一把捏了她的胸脯。哦哟哟,怎么可以这个样子。
我发现,AV是不能追求情节的,故事并不主要,但我还是比较想搞清楚怎么一回事。他们是约好的吗?男的不是随便侵入民宅?

那个女孩子长得很甜的样子,在日本,AV女优倒并不像我们所想象的那样受到歧视,反而作为一种演员,也被称为“艺能人”。还有很多迷她们的男人,梦想就是什么时候自己与她有那么一次。
女孩子不会演戏,或许AV就应该是这样演的。她并不看他,而是把视线对着摄像机,自动脱下一件又一件衣服,连内衣也毫不迟疑,脱了又假模假样穿了一件雪白的,镶满蕾丝的围裙。围裙面积自然不够遮羞,于是摄像机从她的腋下拍,背后拍,下摆底部拍。
那个男的,二话不说,把她举到灶台上,让她坐在上面。光着屁股,有点不卫生,而且比较凉。
女孩子胸脯非常漂亮,饱满,顶部像小鹦哥的嘴巴似的,灯光打得很柔和,又显得她肢体雪白,皮肤吹弹欲破。男的基本不说话,难得说几句,也不象我们谈恋爱,他都是命令式的,叫她这样那样,还要逼着她说自己的感受。女孩子装作羞答答的,却口齿清楚。我想真实的,应该是附在他的耳朵上,才勉强说得出来的一些话。

忽然电话响了,这位太太去接电话,看到她转身时围裙里面光洁的臀部。画面打出一排字,她的先生来电话,所以他们不得不转移到楼上的卧室继续。什么逻辑呢。难道万一先生回家,这个男人准备跳窗不成。
反正AV里面的故事,都是胡乱编造的。
她家的卧室,有一张巨大的床。我倒觉得,传统的榻榻米更为色情。因为榻榻米的概念就是床一样,整个房间都可以躺下来,并不用担心翻来滚去,会掉下来。我很喜欢在榻榻米的房间席地坐着,中间有个矮矮的小桌子,与朋友说话,觉得互相非常亲近。

这个片子大概算温和的。他们之间虚拟是老相好,没有武力和一些过激的场面,可以说是温情脉脉的。
我很喜欢这样,年少时我会比较活泼,但现在,最喜欢的还是言语不多,一举一动却都带着温柔与爱惜。有时候,希望对方摸摸我的头,带点宠爱的意味。
后来不知怎么就结束了。换了另一个场景,这个女孩子不如刚才那个甜美,嘴巴太宽,眼睛有点斜。
但男女的审美标准是不同的,我也不敢乱说。总体感觉男人在带有清洁感的美丽,与稍感淫荡的神态两者之间,本能地喜欢后者。
没有直接问过哪个男人,怕人家误会我是问清楚之后,自己实践了,去讨好他。我总是有些骨子里的骄傲,以至于不肯撒一点娇。这一点很不好。而我也总是只肯在衣着上附和一下对方的口味,叫我改变一些原则,却是万万不肯的。

女优不好看,我就有些悻悻地。开始看那个男的。脸却远不如陈冠希生得英俊。毕竟人不能求全。据说AV的男优,是很多男人憧憬的职业,二话不说,一天泡几个女孩子,还有工钱拿。再说男人光身示人,只比大热天少穿一条底裤,没什么损失的。
其实这个职业目前人才紧缺着。因为AV也有潮流,需要不同款的男人来演。有家著名的制作公司说,每年有500人左右来应征入伍,考试下来,只能录取到3-5个人,合格率为1%,比考律师牌照还要难。这碗饭不好吃哟。
最难的,恐怕是自我控制。他被安排的对手,不一定是喜欢的类型,这种时候,需要极其丰富的想象力,把眼前的女子替换成喜欢的,才拍得下去。比如有个演员,拍戏的时候,一边举动,一边看着远远的化妆师。----那个才是他喜欢的类型。

历代名男里面,有个概括,写出来看看吧。今天是成人到底了。
加藤鹰:历代产量之最。拍过2500部电影,对手有5000人之多。这么多,我估计他名字都记不清楚。这很不好,哪怕只是一次因缘,记住对方的名字,是起码的礼貌。算了一下,如果他从业十年,那么一天需要对付1.5个女人。
村西TOURU:他身兼导演和演员。是不是肥水不落外人田?他最有名的台词就是:Nice de su ne。是夸好的意思。常看AV的人,应该有些印象。
Choco Ball 向井:是史泰隆派。肌肉隆隆。但是他的艺名是“巧克力球”,比较搞笑。
青木达也:他的先天条件之好,是行业里公认的。至今无人出其右。这个其实也是追求视觉效果罢了,真得合不合用,难说。有个笑话取消男人的单纯。有一男,去整容。要求医生把size给up一下。医生给他放大之后,他还是交不到女朋友。又去找医生。医生说,应该整一下你的脸。
保阪顺吉:全能选手。无所不精。
花岗Jita:以逼真的演技而著称。我原以为只有女人演戏,原来男人也要装的。

片子快要结束了。AV真的是给男人看的。结束以后就没有了。余韵都没有。又有一项调查,问到在情事后,女人最反感的男人的行为。
最多是转身就去看电视。其次马上穿衣。马上睡着。抽烟。不容喘息地一而再。淋浴。
我希望AV电影,要争取女性观众,收尾不要这样草草了事。应当加上以下内容:
拥抱。发自内心的拥抱。不用多话。因为即便我在爱着一个人的时候,都会觉得很孤独。孤独总是大于幸福。没由来地。只有在拥抱的一刻,会有短暂的安全感。
Kiss。我发现这类电影很少亲吻嘴唇。而多其他部位。
给她枕着手臂。事实上,再好的枕头,不如爱人的臂膀。那有魔力。
甜蜜的情话。AV电影的对话太少了。女人的脑子,就是喜欢诉说。如果男人寡默,女人的解释就是----他并不爱我。

然而我又想,其实爱情的消亡,往往不是源于爱情的枯竭,而往往是多了,多得无法消化。这种时候,人会本能地感到一种潜在的威胁,想要保护自己。在这一刻,爱情也就死了。所以AV是愉快的,它止于浅表。能够做到不爱,只是享受感官,那就非常无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