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uesday, April 29, 2008

山河好(二)



南京的夫子庙,早就听过大名,这次是第一次造访。
一般来说,我的历史学得不算好,听到王导、谢安,还不知是东晋有名的两位宰相。对他们的后代王羲之、王献之、谢灵运倒还晓得。
夫子庙在六朝是望族聚居的地方,那些宝贵的建筑,早已在一次次的灾难里荡然无存,其实现在的大多建筑,都是后来模仿了重建的。我总觉得,重建多少不及原来的。一是材料。大户人家当年兴旺的时候,不惜工本从全国各地找来最好的材料,的确老的建筑东西好,多少年都不变形。二是工人。现代重建的时候,只是找些普通建筑工,他们的概念,就是造一个旅游景点,而并不是复原一个辉煌的过去。对于工匠的资质,要求并不会高,很少拿艺术的标准去衡量工程的审美。。

于是我就细细地去打量。
青砖小瓦马头墙,回廊挂落花格窗。
地上的青石板,走上去硬硬的,甚至有清脆的回声。石板中间是泥土。令我想起小时候奶奶家的地,都是夯得结实的黑泥做的。现在的人或许会惊异。其实泥地好似有生命,冬暖夏凉,走上去有弹力。很难说现在真的叫我去住老房子,我还能不能住。但至少当时的记忆就是如此。那个时候,无所谓屋里屋外,反正鸡鸭、猪圈都在住宅的前前后后,小孩子端着饭碗到处走。并不脏,人为的污染比现代少。
南京在江苏北边,说的是官话。我做生意的对方公司,是一个国有的大企业,具体与我一起办事的,是一个女的经理,和我差不多大,个子也比我小些,却比我老练沉稳,说得一口好听的普通话。与我不同的是,完全没有一句废话。我想,这种国家的大公司,对于职员的要求一定很高。
而江苏南边的人,官话往往讲不到这样标准。当然我是例外。

王羲之写的“鹅”,亲眼看到了。他写作上下结构,雕刻在一块青石板上,那只“鹅”就有欲飞的感觉。而正常的写法,是左右结构,就可想象一只鹅,拖着肥胖的屁股,踢踏踢踏的,从鸟退化成了家禽。
我已经写不好毛笔字了。日本的同龄人也是。只有他们的上一辈,还有用毛笔的习惯。我们国家的元首,随时随地需要题词。毛泽东他们,的确个个一手刚劲的好字,领袖风范。我很担心现在的教育,这类技能不如从前了。

王谢旧居可以看的范围并不大,只是可以了解一下当年的房屋结构罢了。至于华美厚重的家具,很意外地没有。
我想看他们的吃穿用度,到底怎么一个大户人家,宾来客往,丫鬟成群,每个摆设的物件都有来头。
谢安原来隐居在浙江的东山,古代人的隐居,是彻底地逃遁于现世,只喝酒作诗,与性情相投的朋友来往。谢安据说通音律,他的小辈们想成全叔叔,纳一个唱歌的妾。于是去和谢太太商量,他们不直说,委婉地举古代圣人的例子,说女人肚量要大,要允许其他女人与自己分享一个男人。谢太也不是省油的灯,冷笑一声,说:这话是圣贤说的啊?你们怎么不问问圣贤的老婆怎么说啊?
小辈们就此败北。可见古时候的婚姻,门当户对,才子的老婆,往往也是才女。
谢安因为他的兄弟都不争气,于是有族里的长辈发话说:光宗耀祖的任务,就在你的肩上了。后来谢安才决定“东山再起”。这个典故由此而来。
古人留给我们很多故事,到了我们这一代,真是越来越不有趣了。我们花了太多的时间在研究新事物上,却忘了揣摩美好自然的心。

走过李香君故居,大大的匾,写作“媚香楼”。古代最有学识修养的女人,当属这些名妓。
小时候我有一本《桃花扇》的连环画,每个画面都是电影的照片,夏天睡在竹榻上看,儿时的书籍有限,这一本,看了上百遍,李香君是个正派的美女,侯朝宗清秀文弱。他们定情的礼物,就是一把桃花扇。
明朝灭亡,清朝上台。李香君他们是“反清复明”派,而侯朝宗投靠了满人的清朝,于是一对恋人反目。
多年前,我看画书的时候,很是义愤填膺,觉得侯朝宗辜负了香君,一点没有志气。
现在长大了,也看了很多人和事,立场的不同,决定了看事物的角度。复辟也即是阻碍了时代的步伐。一代新人换旧人,社会因此而前进。

秦淮河边,有一排朱红色木楼。这就是当年莺歌燕舞的地方了吧。木楼形状美妙,四周有栏杆。后面栏杆倚水,临水有一棵多少年的榆树。说它是榆树,是看到有类似榆钱的果子,一串串的,呈新绿色。
我跟那位女经理说:榆树呀。我们小时候到处是的。
她不识得树。
想起在上海,也是和一位经理,男的。我指给他看高耸的泡桐树。大树临风,一身的紫花,紫花如铃,大朵大朵地,而树叶是大片的,并不多,疏疏落落,风哗哗地吹过树梢。
他不识得泡桐。我说:凤凰只停在泡桐树上。
“凤凰栖梧桐”-----这个梧桐,不是上海马路边的法国梧桐,而是泡桐。只有这种姿态才配仙鸟的。
我经常会和在国内的朋友聊起一些动物植物,因为喜欢。而对方往往都不知道。不知道却也不曾去查阅图鉴。可见,国内现在是务实的。这些风花雪月,大多人并不关心。

我还在夫子庙买了鸭子。店主说鸭子是樱花鸭,瘦肉型的。其实盐水鸭厚厚的皮下脂肪才好吃。还有茴香豆(比城隍庙的更好),袋子上写着“茴”字的四种写法。雨花石一把10块和15块,各买了一把给小M。我的手太小,不合算,拼命抢了两粒加上去。南京的店主,比上海无锡等地大度。满街的俄罗斯娃娃,就是大套小,内藏五六个的,画得艳丽,还有女孩金色的大辫子。买了一条木头的鳄鱼,关节可以游动,很可怕。另有小吃200块余。
这么边走边看,着实喜欢。平时因公而来,难有一个人呆着的机会,今天是自由的。

稍看了南京,就驱车向安徽进发。安徽人给我的印象很好,安逸、温和。安徽的女孩子,是南方系,生得白净小巧,并且爱说话。口齿伶俐。
在合肥,住的是“齐云山庄”。这听起来很象武侠小说里面,举行比武大会的地方。喜欢这个名字,带着江湖的气息,和一点风尘味。
中国现在都在拆旧换新,有些老名字都废去不用了。比如上海,我最喜欢的店名,是“朵云斋”,像一幅水墨画。的确它是一个墨宝店。还有“童涵春堂”,仿佛名字里就有一股中药味。“王宝和酒家”,就是一只膏腴丰满的螃蟹,那里的蟹粉豆腐是真材实料,一碟要30-40块钱吧,用的是上海的水豆腐,粉嫩粉嫩。
最不喜欢的名字是“上海书城”,太直白,蛮可以叫作“飞墨轩”或者“黄金屋,颜如玉”什么的。

齐云山庄住得不差。夜里有可疑的人来兜了一下嫖客(我估计是的),听得里面是个女的,就怏怏地去了。住在酒店的夜晚总是寂寞非常,有与世隔绝的感觉。并且很怕全世界人都起床了,自己在这黑咕隆咚里面,睡了几天几夜还不起来。很怕误车,误飞机。虽然用了闹铃,又怕它坏了,一小时醒一次,起来看时间。后来索性拉开窗帘,凭借天色,心里就不那么恐慌了。
一向以来我的睡眠非常好。从今以后,天将降大任,自己独立做事,就少了安稳觉。
其实我的理想,真的只是够用的钱,赚到刚刚好即可。然而人的本能,是储备财富,所以我对于努力的限度有些麻痹。总觉得不可以玩,要加油。

安徽的女经理临行给我一幅铁画,用铁做成一棵金光灿灿的松树。后来给小M看,她喜欢。
南京的老总,给我一块极美极美的丝巾,哪怕我自己去买,都买不到这么好看。是粉色的底,上面画满大大小小的心。比Dior好看得多。
相比较而言,我从日本带去的东西,只是包装精致,不见得高级或者罕见。我总是带点歉意地给别人,并说:对不起,一点小东西,随手带来的。
南京的鸭子,吃了也买了,并拍了冰柜的照片请大家数数看,共有几只?
合肥的馆子,招牌是上海菜、广东汤什么的,味道却融入了当地菜的特点,菜菜入味,很可以下饭。----虽然国内的宴会,一般很少上饭。

回来的时候,正值长野圣火,据说当天有些纠纷和混乱,以至于入管查得很严,急着赶电车,因为我当天在上海的家#乐#福买了菜包子和肉包子各一,要给小M尝。

Sunday, April 27, 2008

山河好(一)




这是在南京的夫子庙。公干的时候,抽了一点时间,去看看风花雪月。

朱雀桥边野草花,
乌衣巷口夕阳斜。
旧时王谢堂前燕,
飞入寻常百姓家。

回头来写aki出差纪行。

家乡的天空
作为一个中国人,现实地觉得很好的一点,是最近的中国出入境管理局,中国护照不必填写入境单。在日本十几年,一直都没有去改变自己的国籍。只不过不想和爸爸妈妈变作两个国家的人。而日本的入管局是需要外国人多填一张表格的。现在扯平了,有一个国家善待我就可以了。
这次去国内,怎么也是要偷袭一下弟弟和他的女友。之前我回家时,她闻风而回了娘家,以至于未曾谋面。但我是很在意的,至少要看那么一眼。快到无锡的火车站,我才打电话叫爸爸来接。也不是一个人不会回家,就觉得姑娘回来了,是这家的大小姐,要隆重一点,轿子没有,好歹在出口处有人朝我挥手,叫着我的小名。多么感动。

久住讨人厌。而我也只是经过家门,住上一晚而已,如此的印象最为美好。好比一只鹤,凌空地飞走了,脚下的清水却少有涟漪。大凡一天是好的,到了第二天,妈妈开始啰嗦,第三天微词不断,后来就开始相骂了。母女是不记仇的,而她不愧是我的娘,一样有着为自己服务的逻辑,嘴巴是万万不肯输的。
妈妈和弟弟在楼上楼下,都叫我去住,但我还是住在弟弟那里,晚饭也在他们那里吃。
姑娘不用下厨。开了电脑回几封邮件,布置好明天的工作。弟弟的女友在做饭,我也是自己做饭的人,厨房是女人的领地,一般不喜别人插手。我在做饭时,都讨厌别人来借水龙头洗手。所以我很体谅她,不去探头探脑。
我想她是不是蛮紧张的。这个小姑子,看着面善,却是在外国混得久了的,想来多少有些厉害。当她做好饭,叫我们去吃时,我的邮件还没有完,所以让她等了一会儿才坐下的。
我的弟弟,现在又高又壮。在我去高中住读时起,有一次回家,忽然发现他高大过我了。但他却象小时候一样,一口一个“姐姐”,听得我稍稍地威风起来。小姑子就是难搞的哟。

去年就听弟弟说,她是会做菜的。现在让我尝尝看。看去清洁可嘉。我吃起饭来,不挑剔,却像老鼠一般,慢慢地,一点点,零里零碎吃个不停,需要一个时辰。
她向我推荐放在中心的一个菜。是几个大球,码在碟子里。白菜薄薄地、半透明地包着虾,虾做得很嫩。她说这是一个新式菜,我说:“哦?”她说:阿姐猜猜这是什么?
我寻思一番,联想不到什么。耳朵里却没漏掉“阿姐”的称谓。妈妈今天就说,不要叫得有高低,就叫名字好了。其实我也无所谓。但我觉得,她因为恋爱着弟弟,因而也对我很好。
她说:你看,这有五个球。
“哦。那又怎么了?”
“奥运会呀。这是代表奥运会。”
原来国内全民奥运,人人参与。这个口号就是这么来的。我边吃边想回家也给小M猜猜看。
菜还有红烧素鸡。她说知道我家口味清淡,今天做得淡些。的确,我是不需要太多佐料的人,白水煮煮都能吃的,只要东西好。我喝的汤,只要几粒盐,煞煞寡淡就行。素鸡里面有一朵茴香。很久没吃这个味道了,无锡菜是蛮多茴香的,其实我还喜欢乡下吃喜酒时的蹄膀,放一点酒糟为佳,但是吃不了太多。最近的猪,毛往往不是拔的,而是用胡子刀刮的,几年前吃到一次,猪毛扎了我的嗓子,后来就一直不吃猪的皮。猪手也是。
还有一个清炒白菜,放了一颗辣椒,炒得香香的。她做了好几个菜,分量不少,我已经不习惯对着很多的食物。总想剩下的话,明天他们还须继续吃。日本的饮食,是一顿一顿吃完的。
妈妈端了排骨汤和黄鳝上楼来。她叫爸爸上来,也好,一般公公还好些,婆婆多少有些嫌隙。哪怕互相都没有恶意。妈妈煮排骨一定先过一遍水,所以她的汤很清。黄鳝在本地都拿蒜头一起烧,土话叫作“串道”----意为,黄鳝与蒜是好朋友。

日本只有泥鳅,甚至有人把清洁的泥鳅活着喝下去。江南等地,水田多,也就多黄鳝。黄鳝的样子我是怕的,刚才去楼下妈妈那里,看她搞得一手是血。她总是嫌小贩的工具不干净,不叫他们弄,怕刀具脏,进了黄鳝的伤口里,造成污染。我给妈妈带了一瓶手霜,叫她碰水之前之后都要搽一遍。她不听。后来她告诉我,去年手指感染了细菌,医生切得很疼,而且居然不用麻醉。国内的医生很节约麻醉,听说某些妇科手术往往也是醒着做。现在不知好一点没有。我觉得,一个国家,一定要有爱惜它的人民的思想。这可以体现在一切东西上面。

我的家,原本位于一个巨大的群落,全部都是附近国家单位的居民。现在旁边在造高架公路,正好拆到我家边上。菜场临时摆在楼下的几条弄堂里。刚才妈妈说去买菜,后来我想去找她,没有什么事,想顺便看看她做什么给我吃。这是一种奇怪的心理。弟弟有了女友了,我居然感觉自己不可以对妈妈再反叛。
爸爸说:去了菜场你是找不到的。
我说怎么会。因为我想,妈妈还会认不出?
但是去到楼下,发现菜场一塌糊涂,真的无法去找。尤其是卖带鱼和墨鱼的摊头,他们毫无顾忌地把腥臭的水倒在路面上。卖鸡的人,把卖不掉的鸡腿,摊在那里晒,夏天就有无数苍蝇。每次人走过,绿头苍蝇如同一团炸弹般散开,着实可怕。我每次都给惊吓得在原地跳起来。
这次我回家的时候,不想多带一双鞋子,必须找一双又可以配西装、又可以配便装的万能鞋。于是只有脚上一双金色的圆口平底鞋。看看要脏了,只好回家去等。
我不知道妈妈他们是否习惯这样的生活,以至于无所谓。的确,很多改造的工程,期间会有不便,但是也应该有一个过渡时期的折衷手段,而不是让民众对诸多不便默默忍受。

爸爸说:你回来了,天就晴了,虽然风还有些。
我说,今天是阴天。因为天空是灰的。太阳的形状无法看清。
爸爸坚持说晴天就是这个样子的。我忘了。家乡的天空,原不是这个颜色。
有些冷,我去衣柜找自己的旧衣服来披着。并对弟弟的女友说:我的旧衣服,妈妈胡乱收在那里的,要是你们衣服放不下,可以把我的处理掉了,不会再穿了。
以前,我会记得自己某件衣服,过了几年,好象又在流行类似风格的时候,就想拿出来穿。结果到了身上,却发现,几年前的式样,怎么都与现在的不同。于是就放弃了。弟弟说:妈妈有时帮我穿掉一点旧衣服呢。
但是我在上海时候买的那些衣服,估计妈妈是没有办法穿的,除了大衣,其余一律短而小。还有一种毛衣的连衣裙,大领子,卷几下耷拉在胸前,当时盛行。

我现在的衣服,正装居多,妈妈又无法穿了,但我看她一直没有添置的习惯,不知以后穿什么。要是我的孩子长大,是否我也一路捡着孩子的穿。
吃了晚饭,在楼下和楼上坐了一会。听弟弟他们说,股票的印花税下调了。看到他们喜悦的样子,虽然无关,也替他们庆幸。
后来我捧着一本书睡着。隐约听到弟弟替我关窗,并给我一个靠垫弥补枕头。但我安心做我的大小姐,不想醒来,就那样睡到天亮。
比我年长的朋友说过:当你觉得很累,并且睡了一晚,还不能恢复的时候,你就老了。
我却完全不,再累再辛苦,一寐足以令我精神饱满,再去劳碌另一天。所以我想,我还是年轻而健康的。

Wednesday, April 23, 2008

再见我的家


明天去国内公干。又是苦差。23号去,26号回,两省一市,好不奔波。
院子里很多花开得那么好,我却不能看到。好比我们把一个男人(或是女人)教得好好的,却拱手送人。
但愿玫瑰等我回家。

Friday, April 18, 2008

君子庖厨


本地区的杂志要做一个料理节目,不知怎么找到我这里。
因为有个朋友给他们做手工节目的专辑,而朋友吃过我的饭。我们一起和她的女儿,做过肉包子,做过pizza,做过一种土豆泥和面粉做出来的意大利粉,日文叫Nyoki。
她和婆婆同住,所以我不方便去她那里,总是我叫她来玩。有次她来,正是1月7号,新年刚过,该吃七草粥的日子。她说:早晨都过了,没做七草粥。我说:我有,一早熬了一大锅。
七草粥是白粥,加入春天的野菜七种,包括荠菜、小白萝卜叶等,白粥起锅前加入切碎的菜末,加盐。一个新年,肠胃饱受折磨,要吃点清口的食物,七草粥类似于民间的药膳。
“不嫌剩下的,我热一点给你,吃了算压压邪,养一下肚子。”我盛了一点给她。她说原来应时的东西就是好吃。我说:其实老祖宗说什么时候,该吃什么,是很有道理的。人的身体,到了这个季节,就想吃点微苦的东西,比如草。你看,熊冬眠醒来,先吃一肚子草,把一个冬天积聚在身体里的毒素逼出来。

她很惊异我是外国人,却做得地道。
后来有次说起一道常见的居酒屋的菜----揚げ出し豆腐。她以为一般家里是很难做好的。我说不难,我一周做一两次呢。然后我看冰箱里有豆腐,就演示给她看。
现在日本的主妇很少用鲣鱼做鲜汤了,而用粉末的调味料代替。我却是规规矩矩,做汤一定是用鲣鱼汤。我用一种刨得比较厚的鱼干,水沸腾后,加进去用小火煮,熄火后等到冷却,鱼里的鲜味就都在汤里了。这个汤,是所有日本料理的命根子。就像中华料理少不得一锅高汤。
熬汤的时候,我把豆腐大致地控干水,沾上太白粉,放入170度的油里,炸至脆。然后在刚才的鲜汤里加酱油,和甜酒,煮沸,浇在豆腐上。最后撒上一把木鱼花。飘飘地,好象菜就有了灵气。

她因为这几件事,就认为我精通料理。和洋中,都可以。其实也不是的。
在他们国家长大的女孩子,往往不会刻意去学做菜,以至于结婚后,很是辛苦,乱做一气,后来就成了那家的菜谱。而我在20岁前,不曾看过吃过日本料理,所以每吃一样,都是新鲜的,想方设法复制那个味道。到后来,基本吃到什么,就能模仿出来。再说,日本料理只要材料好,做得仔细,工序并不复杂。

她说杂志社叫我做个新式菜,最好是创作料理。
我想,做菜就像医生开药方,世上材料那么多,只看你搭配的神来之手。人类做菜已经多少年,实话说,创作已经没有余地。所以我想了一分钟,说:做个我家里随随便便的家常菜,对日本的读者来说,倒也新奇。只是要叫我写“盐5g,水20cc,那我还得量一下。”她说:做节目的人会来称的。
我想做的菜是这个:番茄、新土豆和煎鸡蛋的汤。真的是家常不过。写出来大家看一下,不懂日文的,学习一下。懂日文的,修改一下。钦此。

材 料:たまご6個、新じゃが(大)2個、トマト(中)2個、アスパラ一束。
  
調味料:サラダ油大さじ2、鶏がらスープ小さじ2、塩少々。
  
下こしらえ:
1.トマトのヘタを取って、4つ割りに切ります。
2.たまごを割って、塩を少々入れ、溶いておきます。
3.新じゃがは皮を擦って、表面をきれいにします。
4.アスパラを適当な長さに切っておきます。
  
作り方:
1.フライパンにサラダ油を引き(やや多め)、中火で熱します。
2.溶いでおいたたまごを一気に流し込み、手早くかき混ぜます。少し空気を含ませる感じで炒めると、ふんわりと仕上がります。固まってきたら、丸く、厚みがあるように形を整えて、ヘラで適当な大きさに(5cm×5cm前後)切ります。
3.たまごを一旦取り出して、フライパンにサラダ油をひきます。
4.熱くなりましたら、切ってあるトマトを入れます。ここで油がはねますので、気をつけてください。
5.トマトがしんなりなってきたら、新じゃがを入れ、水をカップ2杯加えます。
6.じゃが芋まで火が通りましたら、2番のたまごを入れ、煮立てます。
7.アスパラを入れ、綺麗な緑色になりましたら、鳥がらスープを入れ、味を見て、塩コショウで整えます。
9.少し深みのある鉢に盛り付けます。
  
特長:
1.簡単で美味しい。所要時間は20分前後です。
2.一皿で栄養満点。たまご、じゃが芋、トマト、アスパラの組み合わせは、たんぱく質、ビタミンC、とリコピンなど、栄養満点。
3.トマトの酸味で、スープは少しの塩味で、かなり濃厚な味わいになります。
4.中華ならではの多素材の組み合わせ。忙しい時に、この一品だけでもOK。
  
写真は本文と関係ありません。(@-@)
照片是网上找来的,与本文无关。吓吓你罢了。忽然我想起家乡挖新土豆的季节,皮嫩嫩的,蹭去泥的时候,皮也就掉了,光溜溜的。新土豆水分多,吃口柔软。
同样的煎鸡蛋(打匀的,不是早餐那种太阳般的煎蛋),夏天可以煮丝瓜毛豆汤,如果黄瓜吃不完,长成了老黄瓜,也可烧汤,有股子黄焖气般的清香。鸡蛋煎得松软,放在汤里一烧,好象海绵般,吸得好汤,咬下去,充满汁液。我是很喜欢的。
我这一世,有幸接触两个国家的文化与风俗,看懂两种文字的书,一直觉得是幸运的,好比活了两次。偶尔有名家,懂得五六十种文字,真是很难想象。

Sunday, April 13, 2008

在水一方


樱花漫山遍野地开了。漫山遍野也可以写作“满山遍野”,但我更喜欢前者。樱花盛开的样子,是有些漫不经心的,气温一到,一两天之间,就开到荼糜。

我家附近的板屋川,河边的樱花树望不到头。水流到哪里,树也一路跟着。
周末去看花钓鱼。
看花要带一双眼睛,稍稍忧郁的心情,和一个相机。看樱花则要有风有水。风吹过,樱花的花瓣很轻很薄,满天飞舞,是为“樱吹雪”。而樱花的倒影,以及一河的花瓣付诸东流的那种惋惜,足以教人安于现在的生活。能吃得好,穿得好,并在假日走在河边,漫步看花,脚下有泥土的气息,恐怕也是一种舍不得放手的生活。哪怕并不华丽。----我们不可能华丽一辈子的。

除了害怕紫外线外,我是很爱钓鱼的。从没有钓到过一条像样的鱼,却只是喜欢无所事事地坐在河边,并且不许任何人说话。钩子扎了水草的时候,我很紧张,以为有生以来最大的猎物来了。看看上当了,就笑笑。觉得还是不要鱼来吃的好。否则多忙乱。又怕它逃走,又怕自己给拖下水,最怕它吃了饵却逃之夭夭,弄得自己好象一个傻瓜,给一条猫鱼骗了。
钓鱼最好的诱饵是蚯蚓。现在不多见了,我们小时候,铁锹挖下去,大大小小,扭扭曲曲,着实恶心。蚯蚓也有香臭之分。红色的、细细的是香的。很粗、颜色灰暗的是臭的,沾在手上很久都洗不去那个味道。
我扛着冬天用来铲雪的铁锹,穿一双高帮的雨靴,在附近的空地上转来转去,满地荠菜花,开到巨大。挖下去,泥土死死的,根本不象有蚯蚓。挖了几下我就放弃了。回家在冷冻箱里拿出一堆虾米。不是抛砖引玉,应该叫-----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。

小M看到aki大张旗鼓,当然兴冲冲地跟着也来了,搞得跟我一个打扮,我们就像渔夫和农民一样,拎着水桶,拿着鱼竿,一堆虾米,相机,垃圾袋,水筒,戴着帽子,牵着猎犬向着河边前进。
一路我说:晚上吃鱼。
小M说:哦。
遇到相识的人,我们远远地、大声说:钓鱼去,看花去,晚上有鱼吃,太小就养起来。

小M很多话,我听着她声音可爱,思想却并不跟着她的话题,我有我想的事情。偶尔微微笑道:嗯,是呀。后来呢。以做附和。小M也知道很多时候,我只是hear,而不是listen。她也不在意,因为她也是差不多的。女人,都只管自己说。
樱花初开,是粉色的,过了一天两天,就变作轻盈的白。
很久不下雨,河水很浅,清澈见底。小M说看不到鱼。我说,看花的人太多,鱼都到桥洞下去了。但我们有虾米。试试看。她慢慢走到河中央,水流并不湍急,我只叫她不要让河水没过靴子。她说:靴子里是干的。

寅与我们一起,它是日本犬,并不会水,也讨厌洗澡。隔壁的杰克是大型的金毛洋猎狗,据说嗜水如命。夏天走过河边,挣脱了缰绳就去游泳,狗游水的样子十分好玩,高高地昂着额头,狗爪拨清波。毛发散散的,好象洗发水的广告般柔顺。杰克的女主人急得在岸上跺脚,怕它游得远了,没有力气回来。杰克捉弄主人够了之后,带着歉意回家,洒一地的水。
寅开始不肯沾水,给我拉了几下,它试探着跨进去,觉得还不错,就开始在浅滩玩耍。它雪白的爪子湿透,白色的毛贴着皮肤,看到粉红色的脚趾甲。它的体形很漂亮,有结实的肌肉。有很多宠物的小狗,洗澡后小得像个老鼠。寅却不,它没有虚张声势的长毛。
我看着一个小孩一只狗一串鱼竿的浮子,偶尔给他们照相。最近照相的心态,是挽留时光,多过感叹此时此地的美好。我想我正在慢慢变老。

鱼终于不肯来。河水太浅。
“小M我们回家吧。”慵懒地度过了一个多时辰,我也知道装鱼的水桶是多余的。
小M还要玩水,我说你的鞋子怎样了?过来给我看。
她走上岸来,脱下一个鞋子,倒出满满的一缸水,袜子也脱下来拧了一把,看看还是不穿的好。
走在归途,远远的,风还送来花瓣,一路跟着我们。樱花做插花,是很难的,往往流于轻浮。我记得以前写过,取深色的浅口钵,放清水,花瓣浮于水面,倒是风雅的。榻榻米的房间,矮脚桌子上,可以如此摆设。

晚饭没有鱼,就把钓鱼用的虾米炒炒吃了。小M说:好好的虾米,鱼不吃,我吃。
照片是:她在水底中央。我爱这一刻。

看到Miao的留言,有点害羞,就把这篇草草写完了。谢谢Miao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