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aturday, July 26, 2008

大阪的水族馆


汽油已经比汽水都贵了,夏天出游,只好尽量利用旅行社。
每年都有不定期的几次,报名参加旅行社的一日游节目,带上小M,两个人不过一万多块,好过我们自己开车,历尽千辛万苦,最后迷路在荒郊野岭。小M抱怨aki没有计划性,走在路上才开始翻地图,aki则抱怨小M,总算也识字了,应当帮着看路牌。
于是,后来装了一个导航的小电视,但是这也是一个便宜的货色,并不见得齐全。有的地址和电话输进去,它说不知道。

还是旅行社的大巴士,坐着比较省心。
坐上车,aki开始东倒西歪地要睡着。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这样,好不容易出行了,偏偏风景都来不及看,就开始犯悃。小M酸溜溜地说:aki你即便不用驾车了,都不见得陪我说话。
悃得要命,懒得驳她,叫她看窗外是多么热,山上的树,郁郁葱葱。小M说:我们下次要去爬山,爬一座真正的山,不一定要有路,我们在丛林和牵牵连连的藤条中,杀出一条路,就像兰博一样。
大巴士行驶在高速公路上,途经京都。京都那一代,看到很多竹林,那种细细的野竹子。京都料理讲究细致清淡,也很多地使用竹笋。所以这里的竹园,都打理得相当好。
竹笋在中医里面讲起来,是热性的,不便多吃。在日本料理中,竹笋的吃法完全不同。
最好是新鲜的,而且顶不可以冒出地面,一挖出来,马上切片,是为笋的“刺身”,没有一点笋的辣味,只有地下的清香。
挖上来以后,过一个时辰,就老一分。笋的内部,开始老化,生出一些辛辣的成分,是发热的,容易生热疮。所以要拿一口很大很大的锅子,放满水,加一把米糠,一根小辣椒,把竹笋表面的泥洗干净,壳不可以剥,据说带壳煮,里面有些成分是可以克制杂质的。大锅煮30分钟,不可捞出,就让笋沉在那锅水里,直到凉。
这样再把笋捞出来,剥去外壳,如果切开,可以看到笋内部有层层阶梯状的东西,表面有些白色的结晶,在清水里把白色的粒状物洗去,就可以用了。
一个笋,吃起来要费这么多工夫,不过真得可以使味道清纯。我记得中华料理的吃法,大都是直接炒肉片什么的,有时候出土久了些,那个笋,就辣辣的,小孩子多不喜。

京都也去玩过,比如金阁寺,清水寺。但是走马观花。一个地方,真的要明白它的好处,一日两日游是完全不够的。但是呆得久了,又不想走了,甚至想搬家搬过来。这也是问题。

这次的目的地是大阪的水族馆,名叫:海游馆。名古屋的水族馆,已经去过好多次,就想去远处看看。事实上,我的出行,与其说是看不同的风景,不过是忘掉日常,去个陌生的地方。因我总以为,异地的空气,都会有不同的气息。
名古屋的水族馆,最出名的是夏天开放的巨大水槽,有海豚的表演,看它们巨大的身体,可爱的小眼睛,那么友善而聪明,是很温暖的事情。还有虎鲨,也是别处没有的,应该说虎鲨比较凶,却也乖乖地做表演,好象一个小孩子,做完就去讨鱼吃,一口一条,身体黑白相见的花纹,就像丛林的豹,有跃动的美。
名古屋对于哺乳类是很花功夫的,罕见的生活在北极圈的白色海豚beruna,也在此安家,并产仔。

海游馆的招牌动物,是一条很大很大的鲨鱼,不知道它的中文名字叫什么。日文叫作「ジンベイ鮫」,虽然是鲨鱼,但是是吃浮游生物的。所以嘴巴宽宽扁扁,也没有獠牙,样子十分和善。只是游泳的速度,到底是鲨鱼,非常快,流线型的身体,无声地把水分割开,就那样滑过水域。
它的肚子是白的,背部是蓝灰色,上面有排列整齐的白色圆点。如果是衣服,也是蛮文静的配色。体重有1吨,眼睛却不相称地小,只有豆那么大。丝毫不见狡诈,憨憨的,而且因为它嘴巴很宽,以至于两个眼睛分得很开,就有一些孩子气。

接下去看到鲽鱼,就是像一个风筝的、尾巴拖着一根刺的。我比较害怕它,因为有的种类,刺上有毒。最不喜欢而又喜欢看的,是「うつぼ」,形状像海鳗,手臂粗的身体,可恶的花纹,尤其是某种细小斑点的,而它的花纹,布满全身,长了一脸,眼睛滴溜圆,嘴巴里有锋利的牙齿。有的人潜水,如果没有注意到,会被岩洞里伸出来的头,阿呜咬一口,很多也有毒。我总是一边叫着“讨厌啊,怕死了,它的眼神邪恶”,一边又忍不住不看。
它的颜色和花纹有很多种,与其说是拟态,不如说,就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,叫人看着不想碰、不敢吃,离它远远的。
大阪的水族馆好象比较重视海蜇。有一个厅,灯光幽暗,专门放着各种海蜇的水槽。有些拖着丝丝缕缕的触角,色彩鲜艳。哪怕是透明的种类,因为灯光,非常地缥缈离奇,一种不象现实的、脆弱的美丽。
海蜇的身体99%都是水,。我对小M说:抓一个来,用盐腌一下,就缩到一点点的。小M说,你怎么这么不浪漫的。

看了一会儿,照相机不好拍,因为闪光灯会惊到大多数的海洋生物,只好用手机拍了一点。而小M是个很糊涂的家伙,她的小相机忽然就没了电池。昨天在稻田里拍青蛙,用得差不多了,却又忘了充电。
她有些扫兴,因为无法留下影像的纪录。aki对她说,自己的眼睛看了,记在心里面就可以了。有时候做了纪录,倒是难得翻回去看的。
我记得小时候的事情,没有相机,但都记得牢牢的,我们的脑子,本身有那么好的记忆功能,如果不是为了与人分享,我才不需要什么纪录。

当我们看到一只伊势大龙虾的时候,小M说很狰狞。她是很爱吃蟹和虾的,
虾,她多生吃,有时还要吸食虾头里面的酱。远海的虾,说是没有寄生虫,总还是有些担心。有时也把大虾洒了盐烤来吃。烤好的时候,虾壳表面一层结晶的粗盐粒,白色的粉状。用手剥虾,手指头上沾了盐,于是就可以一边舔手指头一边吃虾肉。
据我所知,虾最好吃的方法就是这两种。新鲜的虾,很甜很鲜,完全不需要其他佐料的干扰。
当我看到海底岩石后面的伊势大龙虾,就说:嗯,煮一煮,多好吃。
小M瞪我一眼。aki不是不爱护动物,而是经常煮鹤焚琴。只要自己不是操刀的那个。

海游馆稍觉不足的地方,是没有详尽的说明。大抵只标一个名字、产地,而对于生态、习性的说明就比较少。我和小M都是喜欢逐条看过去的,虽然那些名字,并不能全部记得。
外面的天气非常热,已经接连一周,都有35度以上了。我们看完水族馆,走出去吃饭的时候,远处是海,水族馆大都位于港口,这里就靠近大阪港。离开大海,或许还有一段内河。

后来我们去了一个瞭望台,可以俯瞰大阪周围很广的地区,包括远处的USJ(就是Universal Stadiam Japan),和有名的、全国最大的摩天轮。可惜我们不住夜,看不到夜景。
远远地,有六甲山,那里出产的矿泉水很出名。西边是日本列岛,东边过去,应该就是太平洋了。
我记得,在我来日本后的第一二年,经常去福井看海。福井在日本海的那一侧,我站在海岛的尖上,出了这里,漂啊漂,就是韩国,如果往南一点,就是我的家乡了。每每这样想起,明知肉眼是看不见的,却还是把身体探出去,伸着脖子,找一下远处可有地平线的影子。然后心里很酸,有一些眼泪,在眼睛的底处。
很多年过去了,如今,出海的时候,也不很在意方位了。家乡在我心上,似乎已经不是具体的概念,而只是一个别人的故事。
从理论上,我会这样解释,地球是圆的,在这个点,画一根外切线,怎么可能经过我的家。

回来后跟Y说到旅行。他说他曾经在去冲绳岛的时候,想住下来不走了。小岛的生活,介于艰苦与悠闲之间,或许没有很多娱乐和新鲜的事情,但是岁月是慢慢的。如果有很合得来的人,一起住着,倒也不至于厌倦。只是还是抛不开陆地上的所有一切。虽然日本本土,也不过就是一串岛,并不称得上大陆。
反之,岛上的人,你叫他下来,就像那个《海上的钢琴家》,那是我非常喜欢的一部电影。他也是畏惧尤多,不敢的。

冲绳岛我也去过,那次旅行,是为了挽回一段关系。因为精神上的洁癖,现实里的诸多不满,导致我把心封了起来,曾经决定跟着这个人,在这个国家住下去的决心,一点一点在动摇。最直接的反应,就是我开始本能地厌恶一切接触。
我们在岛上租了一部汽车,每天开到这里那里,游游水,吃吃路边餐厅的饭,那是脱离现实的几天。我最快乐的记忆,是潜水。当我深深潜下去的时候,眼前是童话的世界,我想就那样在海底算了,直到肺部炸裂。
到了晚上,回到酒店,忽然又开始防御。在出外旅行的时候,男男女女似乎都有义务,忘我地宣泄一下情欲,以虚伪地表示,互相想起了曾经有多么相爱。
然而我做不到,我拿了一本书,对他说:你先睡。然后曲着膝盖,坐在远远的躺椅上,看一本书。而且居然很能够集中。
旅行回来后,我和某个朋友说起,他说:你们完了。在这样非日常的情况下,你都无法接受他,那是绝望的了。

想起这段事情,至今心里都很痛,那时才23岁,年轻无知,不知道怎么回避危险,对于一些模糊的感觉,总期望能够找出真相、理由、解决的方法。我丝毫不懂得糊弄自己。而是不停地在寻找,思考,归纳,然后用每个尖锐的词语,去刺伤对方。

Y是个中性的人,跟他说起往事,不免叹息。他居然也说起自己的事,或许是觉得,隐私必须交换才比较公平。Y曾经在婚姻几近绝望的时候,在加油站填的一张奖券居然中了头奖,是巴黎的双人游。他和她焦躁的妻子,去了这个浪漫的国度。她追着要他真实的一面,其实Y慵懒不关心的那一面,就是他的真实。然,她不肯死心。她缠着要他的身体。以Y的脾性,是不肯舍身讲和的。眼泪、叫骂之后,她深夜从酒店狂奔出去,在不识的城市。
Y只有找她的义务。
如此,虽然平安地归来,但是元气大伤,勉强了多年后,于去年冬天,她才肯彻底放弃他。如此,两人一起浪费了十年光阴。

对于旅行,aki都不能单纯地说喜欢或是不喜欢。但是既然肯为此花钱,那么,总是有些好的。
比如,这次看到一个岩洞里的蟹,是东南亚的吧。它们密密地向上爬,把尖利的爪子,勾着岩石的缝隙,很辛苦,爬到上面,看看和下面没有什么两样,然后它想下去了,下去很简单,只要放手,它就在空中张牙舞爪地往下掉,几十米的岩洞,蟹壳坚硬,它不死,到了洞底,想想无聊,于是重又开始向上爬。
我们很多人都只是重复着这个过程,终其一生。这倒并不是悲哀的事,令我觉得很沮丧的是,我常常、甚至可以说,总是不知道现在居于哪个高度。我是在上面,还是下面。

11 comments:

Anonymous said...

从来没有过一日游。
年轻真好。

aki said...

年轻时,我们精力总是旺盛的,什么事情都要认真,弄到鱼死网破。
现在想想,都懒得追究了。
或许经历了婚姻破局的人,才是最理解婚姻的。

Water Moon said...

啊,拖拖拉拉,好痛苦。
有機會的話,想去沖繩的小島。

aki said...

拖拖拉拉,其实大部分婚姻都经历过这种状态,拖到互相死心,也就成为模范夫妻啦。

现在日元比较低,所以来日本旅游还是很合算的。最近连我们这附近的观光区,都增加了很多中英文的说明牌子。
锁国的日本,也开始吸引外国客人呢。

Anonymous said...

婚姻破局,我也想经历一下。
估计经历一次,我就变了。

Water Moon said...

同意Aki說,拖拖拉拉就一輩子,上星期看娛樂新聞,港星袁詠儀對她老公買房子不寫上她的名字,說到最後,「兩公婆呃呃tum tum就一世。」這粵語的意思大概是哄哄對方,少少欺瞞。感覺上袁的婚姻應該可保一世。
最近是覺得,不來真的要到了中年才能定性下來成家,太年輕自己都受不了自己。

aki said...

杨小过:经历之后呢,你就变成一个非常好的男人了,你会非常隐忍,哈哈哈。

watermoon:袁泳仪一直都觉得她生得聪明相,既然那么急流勇退地嫁了,就会坚持到底吧。

艺能人结婚,大家都说恭喜。离婚,大家都在看戏。炒作的效果也不会维持很久。
日本有些女艺人,离了婚复出,往往出一本书,不好就再出个写真集,红一段时间。之后大家就又去捧新人了。

袁泳仪我只记得她和张国荣共演的清秀样子了,她有一点像赵雅芝那个类型,但女人味少一些,五官不如她完美。

Anonymous said...

为了成为一个好男人,看来真的如此了。

aki said...

不要啊,不要。我觉得人生一个最大的任务和考验,就是把一桩自己决定的婚姻,坚持到底。
除非对方实在很影响你。否则都是差不多的。婚姻并不因人而异。

Anonymous said...

以前有年轻人问我,那些离婚的为什么不在结婚之前就找到合适的,这个问题确实很难。

aki said...

你可以回答:现在跟你说了,你也不信。自己结了婚就自然明白了。
我觉得婚姻坚持不下去,不光是对方的问题,自己的因素更加大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