Monday, November 17, 2008

冬天开着茶花


茶花一直是我很喜欢的一种花。但是不种在花盆里,因为那是适合开在田野、篱笆的花。

清早出去遛狗,深秋的风稍带凛冽。新搬来这个地方,一开始为难死了,方向搞不清,走来走去都是死胡同。这地方不同于我原来的家,那里开阔得多。背后远远地有山,近处有水,空气比较干。
现在我和寅已经识得好几条路,开始有余地看看风景,和别人的生活。

这一片白色的茶花,开在附近。嫩黄色的花蕊倒像是主角,因它白色的花瓣,十分玲珑短小。看去花蕊是突出的。将来它会结一种茶籽,龙眼大的小球球,我和小M没事做,会捡了很多,用脚去踩,于是里面就有白色的果肉,捏几下,就有油质的液体渗出来,这就是新鲜的茶籽油。涂在脸上,永葆青春。抹在头发上,乌黑油亮。
小M与我一样,都爱摆弄花草树木。只是她比我更加怕虫子。
我们一起种的很多东西,都没有带来,我只叫搬家公司,尽力地把她的东西都装进卡车,装不下的,就留下,让我日后自己搬。因为我要省钱。10万的搬家费,我谈到4万,所以卡车也只能拨一辆4吨的。听起来很大了,其实钢琴、书架一装进去,就只能捡重要的装了。
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,在路上,看到卡车,就忍不住掉眼泪。因我觉得,十年里面,我唯有这一车的东西。在这个世界上,我只有这一点财产。这10年,好象是虚无的。人生如梦,应该是很深很痛的感慨。

我只短暂地住过两年的公寓,几乎都已忘了,进出要小心,在家里要轻手轻脚,楼梯上不可以大声说话。现在重又想起,觉得拘束万分。现在的公寓,有两种形式,一种是不动产公司全部包下来,代为经营管理,另一种是传统的房东直接管理。后者比较烦,但相对便宜。
因为我有狗----我怎么可以放下它不管,寅一生已经不长了,而它心里,一直只有我一个主人。现在它症状还算稳定,我不知道将来,它的脑肿瘤会怎样,会不会最后发疯,或者痛得很,选择安乐死。但我要尽全力照顾它的余生。可以养狗的公寓很少,极少数是新的,大部分都是房东看租不出去,最后降低要求。猫狗不限。
这个公寓,是动物之家。有好几只猫,肥胖美丽,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。寅看到它们就很怒,它叫着驱赶它们。这是在我们原先的家里,寅的工作之一。它不要猫到院子里来,它们有时会在花盆里便溺,有时偷吃油籽的肥料。今天早晨,寅跟我刚回到门口,有只黑白相间的猫走过,寅很生气地吼,叫它走开,我很慌张地叫它安静下来,这里不是我们的地方。

有一部百看不厌的老电影《72家房客》,就是写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。我要比他们好很多了,虽然房东比较可怕。她是一个年老的、却很精神抖擞的女性,我刚搬来时,她来过一次,当时为一笔费用谁来承担而争执,最后我嬴了。她当时穿一条黑皮裤子,一条翠绿的围巾,晚上却是单衣。后来我开车经过前面的路,很偶然地看到她和她的熟人,站在路边聊天,还是穿着皮裤子----因为皮是不用洗的,所以可以天天美丽地穿在身上。她笑着的样子并不难看,所以我想,那天她夜访我,是她的生意,所以就很凶悍。
其实每个人,虽都有不好的一面,但知道背景后,往往就会谅解。
小M那天很怕,因为那个厕所明明是我们搬来前就不好,房东却把修理费的账单拿来了。我只是笑着不让步,小M怕我松口,这样贫穷的aki又是雪上加霜,她又怕我顶撞到底,争执得无休无止。房东听我讲完理由,忽然很爽快地走了,说这次就我来付。
我关上门,和小M一起笑得开心至极。我们把这笔钱的数目记下来,后来买了一个价值相仿的电灯。这样我们都会觉得这个电灯是捡来的。每次去开这盏灯,心里就很欢喜。

小M在这段时间,长大很多了,她忽然学会把桌子整理得干净,会盛饭,因为自立了,有时开始顶嘴。我喜欢她这样,不是尽力去做一个好孩子,而是有了一点主见和脾气,而且可以不再压抑。
而我,为了生活,必须工作。
人在断绝一个厄运之后,往往觉得,好事情一件件来了,忽然我接到好几家翻译公司的工作,以前少少地做,现在却有三四家。在家工作是我的理想,因为可以不化妆,不穿好衣服,这样算下来,比上班开销得少。只是工作量不稳定,我现在有求必应,争取把客户固定下来。其实我做得也是好的。中日文的对译,鲜有人会比我做得快而准。

过了11月就是圣诞节。之后过年,过寒假,到明年开春,收支基本也可以看到了,我会好好设计生活。这需要我不善理财的脑子,好好动一下。
现在心情已很好了,因为我感觉,最难的时候,已经度过了。每想起那些可怕的回忆,今天的这些苦,都不算什么的。
谢谢我所有的朋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