Friday, July 17, 2009

风也有声音


我们在京都买了一个风铃。这么美,看到就不肯走开了。
小M想要,但她没有钱。我有钱,但我吝啬。后来还是买了。

这个风铃的说明文字并没有提到出处。但我愿意想它画的是一休师傅的妈妈。因为一休出生复杂,她的妈妈知道一休被送来做了小和尚,却不能前来见面。而一休的生父,是后来的小松天皇。
这是在京都。一条街一棵树都是有着典故的。比如“六条通”,我就想它是源氏招惹的贵妇,当年源氏情窦初开,这种青年,多会恋上年长的高贵女性。六条为他坏了名声。因为一个女人,越是防线紧,周围男人越是趋之若鹜的。一旦放下尊严,那些人就觉得这女人不过如此了。
男女的价值,是一种市场价值,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这种矜持与容许的界线。
所以若女人不幸生得丑,不妨索性矜持些,让男人以为你藏了宝。猜测你或许有些不鸣则已的功夫。

陶器上淡蓝的描画,实在清凉可喜。
小时候看一休的动画,每次一休遇到烦恼,就把挂在檐下的「てるてる坊主」---晴天娃娃看作妈妈的脸,跟她商量一切的心事。妈妈也不远,就是因身份的关系,生不能见。
一休的机智,是“顿知”,刹那的一些小智慧,怎么用歪理去反驳坏心肠的难题。时代是南北朝,社会不稳,那个新卫门,就是一个乱世的武士。我是把他想象成后来的姿三四郎的。
我在日本,和人讲起姿三四郎,他们都会惊讶,因为以我的年纪,看这个太老了。的确,我成长的年代,忽然在某一个时间段,外国的东西蜂拥着进了这个封闭的国家,所以我们那一代人的概念里,外国文化流行的先后顺序,是混乱的、同时的。

てるてる坊主中文叫作“晴天娃娃”。
有儿歌祈求天好。
晴天娃娃,晴天娃娃,但愿明天是个好天气。如果是这样,就给你个金铃铛。
晴天娃娃,晴天娃娃,但愿明天是个好天气。如果是这样,就给你美味的酒。
晴天娃娃,晴天娃娃,但愿明天是个好天气。如果不这样,就把你的头割下。
----第3段太血腥,因此后来在电视里就省去了。小孩子的歌,很多有这种直白的残酷。

我们在京都买了很多精致的小东西,每一件东西,包括包装纸,都舍不得丢掉,这就是以历史与文化自豪的城市。
陶器的风铃,其音色不如玻璃来得清脆透明,却自有一种朴实。
风徐徐吹起,它不声不响。偶有一阵风大起来,它才“叮零”一声,余音袅袅。
我们喜欢听那声音。晚上,并排躺在榻榻米上,aki说:叮零之声,好美。让我觉得日子过得安稳美好。
小M说:然也。但我真不喜晴天,学校要游泳,我怕紫外线。
aki说:你还涂防晒霜了,很多小朋友并不。
小M说:真由美小朋友是涂的,我与她交流哪个牌子好,发现比较防水的,太白,而且是油性的。但涂上去比较自然的,就不防水。所以我还是选择白色的,这样令我每天像一个粉粉的冬瓜。黑一点倒算了,就怕留下黑痣。位置又不美。所以夏天不要晴朗,还是落点雨比较护肤。
aki说:这个风铃这么好听,就是响得太少。不如我去解下,挂到电风扇前面,用个钩子,像深海的鮟鱇鱼,额头上举一个发光的诱饵。这样零零零零响个不停,多好。
小M说了,风铃的声音,是多不如少、近不如远的。当你几乎忘记的时候,远远地,“零”一声,才是最妙。
这个小M,倒也有理。

快到暑假了,附近很多小朋友都会来玩。有些是不怎么喜欢的,主要是家教。比如进门,有的小孩不声不响,应当有礼貌地说“我打搅了”。还有小朋友随便开你家的冰箱和抽屉,这是不为人喜欢的坏习惯。
有种说法,现代和爷爷奶奶同住的家庭少了。这些规矩,都是爷爷奶奶言传身教最好,年轻的父母却往往忽视了。
我们的蜗居,就这么丁点地方,几个抽屉,全财产都在那里,更是不喜欢被打开抽屉了。也有小孩会讨零食吃。其实日本的一般家庭,不缺零食这点钱,只是小朋友没有教好,到了别人家不懂规矩罢了。
小M上次几个小朋友来访,问她讨冰激凌吃。
我们有在Chateraise买的大包装冰激凌,供很多小朋友一起吃,不贵。
但小M不满意人家不礼貌,存心做个吝啬的主人。所以她拿了一根葡萄棒冰,放在刀砧板上,拿一把菜刀切开,去掉中心的木棒,切成4个小方块,再拿4根牙签,让她们扎着吃。并且煞有其事地说:冰激凌,和风铃的声音,都是一点点,才觉得美妙。

等她们走光,aki说她,你不该这样小气,人家回家跟大人讲,会以为aki是葛朗台。小M笑眯眯地走近冰箱,自己拿了两个棒冰,左手一根,右手一根,轮流舔着,答道:对不喜欢的小朋友,我想我已经很委婉了。
我怀疑,小M在学校是会不会是个怪人。就问她小朋友对她的评价,她说:我喜欢的人,会对他很大方。有时送一个橡皮给人家。这在小孩子里面,是蛮重的礼物了。若我不喜欢的,就很小气的,尤其是对我不好的,我会运用智慧和aki祖传的毒舌来笑着讽刺他----但是呢,又很悲哀的,是那些不好的小朋友,往往连讽刺都听不懂。真是毫无趣味的。
小M说这话,非常怀才不遇的神态。真不知她这种与生俱来的骄傲,到底是由何而来。

Monday, July 13, 2009

摇钱树


没日没夜做了一堆笔译的稿子,随后拿其中一张纸的价钱带小M去吃寿司。

小M以为aki还是很穷,吃的时候难免看看碟子颜色,怕吃了一盆天价的寿司,届时aki付不起,拿她抵债。
aki说,我打一张A4的纸,就有你这顿了。只怕犯悃。晚上做着做着就觉得悃了,想四脚朝天就去睡觉。上周接了一堆加急的笔译,算算收入很可观。我就做乘法给她看,然后美滋滋地坐在寿司店的美丽灯光下,对着她笑。

小M说:原来,只要你醒着,就是一棵摇钱树!长大了我做你秘书算啦。

aki精明地说,不好,投资都要讲分散风险。我们俩做同一个生意,万一不景气,就会很穷苦。最好还是做互不相干的事情最好。我这里不好,就去吃你的,你那里不好,我也给你吃。
我们这样说着,觉得真有很好很坚固的友谊。慢慢地,她的叛逆期要降临了,只希望她不会因故意不听话,反而伤害到自己。
现在她还是那个很小很乖的孩子。在寿司店,拼命喝他们好喝的粉末绿茶。因请她吃了一顿饭,就再三说谢谢aki解囊。

都说男孩子要穷养,女孩子要富养。意思是,女孩子吃穿都要弄得好些,否则长大以后,稍微有人对她献殷勤,就觉得很有排场了,跟着就走了。女孩子根本的好品质,就是富贵不能移。

Monday, July 06, 2009