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hursday, December 06, 2007
忙于圣诞前夕
西风起,柿子红。今年的冬天不太冷,过了霜降,却不见地上霜。每年柿子收获的季节,总是叶子掉尽,只剩满树的果子。今年却需在绿叶中一个个地去找。果农不易,一年的收入只靠一季。热带就不知道了。在我的工作经验中,似乎热带的人比较安逸,越南的、马来的,天性活泼,工作却不肯努力。
后来我才明白一个道理,一方土地养一方人,热带嘛,只要穿一件汗衫,吃的东西,摘点香蕉不就行了。还努力干什么。
而日本真是一个四季分明的国家。这几天,银杏一树金黄,美得辉煌。山都是小小的,江西来打工的孩子们说,和他们家里的大山比起来,这是小土墩儿。但是小山上却长满了树,山上的树红的、粉的、黄的、常绿的,衬着冬天懒懒的阳光,开车过去,总看不厌。
这个月接了一个工作,要翻山越岭,有这样的风景,并不觉得路长。途经一条河,叫“武仪川”。名字令我想到----武则天母仪天下。山脚有温泉,远远地有白色的水蒸气,据说十分美容。
冬天正是腌东西的好时节。白菜、萝卜、花梨蜜、柚子蜜,如果自己设计房子,须要一个朝北的寒冷房间,专门腌制四季的吃食。现在厨房里已经摆满了。
萝卜刚出土的时候,水灵灵,叶子碧绿,身体雪白。此地的品种叫“青首大根”。脖子有一段露于地面,光合作用,变成青色。上部甜,适合煮。下部辣,适合擦成萝卜泥,挤去水分,陪着烤鱼一起吃,秋刀鱼在这个季节一肚子油,萝卜泥加点酱油,微微地辣,很是去腥爽口。
吃日本料理中,常看见两片黄色的腌萝卜。黄色是栀子花做的染料,很明亮。
萝卜要脆,一定要晒个十天左右,天越冷,经了霜,再由西北风吹,水分蒸发,然后切成两半,擦上粗盐,腌到水上来,也要一个星期的样子,最后才是“本渍”这道工序。沥干盐水,放做米酒的一种菌,糙米少许,糖,颜料,做出来就是金黄的、巴根儿脆的「沢庵」(音takuan)。古代的家庭,冬天农活少,却要腌一年的菜,放在一个个瓮头里面,另外,酱也是自家做,用蒸过的黄豆,酱里面过滤出来的液体就是酱油。古代是自给自足的。
如果我有一块地,不用买好看的新衣服、化妆品,我也可以这样子隐居起来。这么想来,我做工是为了打扮,而打扮又是为了工作与爱情,不禁自觉没有出息。从什么时候开始,陷入一种恶性循环。
我的一个女朋友说:我要到高岛屋去买一件名牌衣服,却先要烦恼穿着什么去,让店员不至于看不起我。
大部分人的一生都处于这种状态。
陶渊明是我喜欢的一个人。他远离官场和政治,却有很多喝酒作诗的朋友。他对儿子说,对佣人要有善心,因为佣人也是某人的儿子。到了这个境界,看世界都是慈悲的。
或许,种种菊花,看看山,心境也就如此平和了。
我的菊花今年没有料理好,一年比一年开得少,只好关门在家腌萝卜了。
萝卜还有一种圆的,比较嫩,适合现腌了吃。洒点盐,加上重物,两个小时就有水漫上来,可以吃了。有种红皮萝卜,腌出来的水,是红的,萝卜变作粉红,叫作“樱花渍”,好看又好吃。
有人喜欢腌的时间长了,带点酸味的腌菜。我不喜欢。初腌的,好比女人三十,腌久了,就是女人四十。-----我现在还不到四十岁,所以说话这样刻薄。
但我想每个女人,都以为自己的四十岁,不会像邻居的邋遢阿姨那样。到了后来,没有人看,也就随便起来,泯泯众阿姨。
白菜也做。但是它水分多,一到二月,就开始酸。酸了只好拌点辣椒粉,权当朝鲜泡菜。好吃的,也是一周以内的,腌的时候,加点柚子皮切的丝。柚子也到了季节了。冬至要泡柚子澡。院子里有棵柚子树,-----当初以为是橘子,种错了。但是柚子也有很多用处,包括洗澡、做柚子醋、柚子蜜。柚子蜜原来是韩国的吃法,对咳嗽很好。
超市里的柚子,一个卖到一百块。我家院子里的,不要钱。每天摘三四个,用刀切十字,在热水澡里,挤出来,敷于脸上,美白去皱,与岁月作抗争。整个浴室都是柑橘的香。
小M也是爱美的,她涂抹全身。我说你还没有皱纹呢。她说要早点准备起来。
前几天去农协的市场,那里总有很多罕见的东西。有的是农民种来玩的,比如佛手。不知道是吃的还是看的,不敢买。
但是又看到有“洋生姜”在卖,样子像小生姜,味甜。这个东西,我们乡下有,学名叫什么不知道。用盐腌了,再换酱油腌,有点像扬州酱菜的味道。
小时候有很多怀念的味道。夏天的腌西瓜皮,晒干了,变作纸一般地薄,就着白粥,好象舔着盐一样,带点西瓜香。农家没有扔掉的东西,最后都是喂猪。而猪,到了年底,有个两百斤了,就杀了,一半吃鲜肉,一半做咸肉。新年,一班小孩子聚在外婆家,外婆家的房梁上,挂着一个死不瞑目的咸猪头。
乡下的外公,是我崇敬的人。以前的人,教育真的好,历史的故事,比我们上学的都讲得头头是道。对于自然,他们也有独到的解释。
比如一只猪,当作宝贝一样养了,夏天怕它睡不好,还用稻草给它薰蚊子,每天煮一锅糠,生病了也很发愁。农民不给猪取名字。-----如果是我,一定马上考虑这个问题,是叫八戒呢,还是Pinky。农民看着猪长大,年底照样吃掉它。
这种世界观令我肃然起敬。我的慈悲是小妇人。我不去正视这个世界上的很多矛盾。
然而我现在站在厨房,看窗外夕阳,一点点西去。风吹起来了,晚上又是冷的。我在切几个花梨,用来泡蜂蜜。花梨蜜喝一个冬天,润肺止咳。但是因为各种烦恼,有时我抽一点烟。这很不好。我不知道那些不好、却戒不掉的东西,应该以怎样的心态,可以轻轻松松放下来。什么时候,人可以回复到生来的状态,清洁,温和,不愠不燥。
花梨很硬,但是奇香无比。我在想,花梨木做的家具,会不会也很香。
Subscribe to:
Post Comments (Atom)
18 comments:
热带有热带的苦。一年收成几次,土地的养分不够,得多下肥。香蕉长出来,要防止万有引力和台风,更高预防病虫害。好不容易砍下来,却有人怀疑会吃死人,每人肯买。
我们总是想着别人做事多么的容易,却不知他们也是和我们一样的辛苦。
aki的文字好美,小小的事物也能写出这些,感性:-)
当然,我的偶像呢!
杨小过现在住在热带,帮他们说话呢。
我每每想象热带,比如新加坡的时装设计师,我认为会失业。设计来设计去,一个领子俩胳膊,还总是单衣。香蕉菠萝是不是不要钱的?
咯咯咯。
yan,我最喜欢写的,就是这些灶台的东西。我的房间几乎就是厨房,我花很多心思做吃的东西,一边在脑子里想着世界观。
基本上我是很矛盾的一个人。
穿甚麼去買名牌衣服,真是頭疼呀,還得要化一個好美的妝。
你的花園有柚子,好美,還可以醃泡菜,好幸福的生活。
文字好美
生活也是很精致的呢
by路过的Jessica
香蕉菠萝是要钱的,因为不是每家都有种的。但是比较便宜罢了。
我不是替他们说话,只是这几天都有这种想法,顺带着就表达出来了。
住在热带的唯一好处,可能就是水果比较多,各式各样的热带水果,在北方往往贵的吓人。
很多热带水果我都不认识。那些毛刺刺的、奇形怪状的,在这里的超市卖得很贵。
我想象它们都是酸的。
走过榴莲或者椰子,禁不住挑一个举一下,那么大,这棵树该多大!我很惊异果子可以长到如此巨大。
杨小过我也很崇拜你呀(^-^)~
有叫菠萝蜜的,长得比榴莲还大。剥出来的东西很粘,所以大都双手涂满食用油再来搞定它。
榴莲号称水果之王,但实在不知道为什么。
对了,他们都是挂在树上长的。树很强壮。
我好感动哦,有人崇拜我,呵呵。
watermoon很喜欢你的blog呢,颜色也漂亮。我的手机email是papermoon,很巧。
jessica很勤奋。我现在很懒,很少更新呢。冬天晚上我泡澡,然后就睡着。天天如此。
啊這就是你的柚子,好美。用美國的柚子洗澡一定沒有美白作用。
呵呵,为什么用美国的柚子洗澡一定没有美白作用呢?
Aki可以在院子里种植物,晚上泡澡然后睡着,还能养狗和腌萝卜吃,让我羡慕坏啦~
好久未至,这里好热闹。我给领养的网络猪取名就叫Punku呢。
热带水果甜得好甜呢,而且很好吃。硕大的还有菠萝蜜。
菠萝蜜,真没有见过。
我的外婆念经,记得有这么两句:偈谛偈谛,菠萝偈谛,菠萝僧偈谛,菩提萨婆可。。。
这几句在小时候反复地听到,“波罗蜜”我想象与它有关。比如形状像一个菩萨的头和发型,天然卷,贴于头皮,大个,长圆形。
经常吃到的热带水果,是一种桃红色的,里面有一点点芝麻那样的籽。觉得它好漂亮。但是吃完以后不敢笑,必须马上跑到洗手间看看有芝麻在牙齿里。
美国的柚子呢,是不是grape-fruits?一种白的果肉,一种红色?这里有佛罗里达来的,我是很喜欢吃酸酸的grape-fruits的,巨大,一个吃了就很饱。日本的柚子小,音yuzu。果汁不多,但是香,很少榨汁,反而用它的皮。
这位三联生活周刊的主笔记者写的“吃菠萝蜜记”http://www.wangxiaofeng.net/index.php?p=101
很好玩的东西,呵呵。
菠萝蜜最终可达40公斤,太强了。
去看了,笑死了,原来吃个菠萝蜜这么麻烦。
我还看到广州政府怕砸死人,早早地摘下的报道。
Post a Commen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