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少有事去领事馆,怕那里虽然是在日本的地盘上,却承袭了国内官僚的作派。然而此行改变我很久以来的印象。
名古屋的领事馆,升为总领事馆有一段时间了。门口是威武的日本籍警察。这种地方的警察,连相貌也不错。至今我见过最帅的警察,是中部国际空港的某位警察。但区区小事他是不出来的,有一次有纠纷的时候,幸会过一次,英俊得不得了。所以cosplay里面老是要给女人穿上护士装、警察服、或者戴上老师的眼镜。然后拉拉扯扯露出吊袜带的蕾丝,妖冶与威严并存,哦,不得了。男人最喜欢这种反差。报考警察年龄限制为35,文官武官都是如此,我是赶不上了。只有偶尔兼职做做警署的翻译,叫作狐假虎威。
话说上回的死者家属,出于人道,虽然在电话里已经有诸多不礼貌,但还是赶快做了邀请函,帮他们申请了特殊签证,可以来日本15天办理丧事。
跟他们再三说要买来回机票,15天内总是要回国的,便宜好多。但去接机时,发现他们在入管局给拦下了,原来他们认为一切建议都有陷害的可能,所以故意一切反着去做。最后我去担保了他们才被放出来,当时已不像电话里那样破口骂人,有点怯的样子,眼神游移
这是一个稍嫌猥琐的小个子男人,是死者弟弟,和一个脸色不佳的女人,是死者妻子。在办理出国手续之前,据说家里已经吵得不可开交,因父母执意要来,说媳妇是人家的姓,儿子不在了,就是外人。他们自己聚集了一帮亲戚,出尽馊主意,不许媳妇参加意见。后来房门开了,亲戚们出来,又出尔反尔地责怪媳妇娘家,也不出来个人帮忙。这在日本是不可想象的,结婚了,儿辈就是一家子,父母是不参与重大决议的,钱财上也再无瓜葛。
后来领事馆再三说,类似情况只许两人出来。弟弟代表着父母,与嫂子吵到翻天,最后父母千叮咛万嘱咐,到了日本之后除非先谈好赔钱的数目,不得火化遗体,关键时候要去坐在人家门口,拍着大腿哭,大声喊,直到人家出来投降。还有老人经常说的,不要轻信,不要上当,江湖险恶,有很多坏人与骗子。虽然老人们从未走过江湖。似乎在中国,坐在家里而知天下事。
那个弟弟一脸气势汹汹,虽然需要我去担保,在威势上先打了个折扣。但坐到电车上,忽然又恢复了戒备。说要去领事馆。不与他们理论,也是可怜死者,人死了,多少要我们活着的人担待一些他的家人。所以不看遗体,先去了领事馆。这样也好,不相信我们,还可以相信最权威的机构。希望两人咨询以后,可以放心一点,事事要借助我们,却又不能相信,那就什么都不能做了。
领事馆待客的冰绿茶,非常好喝。
副领事姓吴,原来还十分年轻,却有我几倍的耐心。不管什么问题,他都不会像我这样说“不对啊,在日本是这样这样的……”。他会很温和地说:“哦,我理解你们说的意思,是不是这样想?这个问题呢,要这样来看……”。
比如类似问题。
遗体不可先烧,否则就失去了证据。
验尸了吗?警察作弊怎么办?开车肇事者的车速是假怎么办?
抢救及时吗?医院治疗了吗?
事故责任的比例,会很大程度上影响到赔款的多少?
要去肇事司机家闹,保险公司赔了不算,也要叫他拿点出来。
要去原工作单位闹,若没有效果要去社长私宅门口,虽是交通事故,也要社长赔。
被保险公司压低了赔偿金怎么办?
我们帮忙照顾他们,不可能是出于善心,是不是会和保险公司密谋,把家属蒙了。
要叫保险公司分几个帐号汇款,保证死者回报父母养育之恩。
丧葬费用不想出。
要在签证期限内,保证全部保险款汇到自家帐号内,才算办好,才能回去。
若委托律师,是否更加牢靠?
如果是我,会一条条驳斥过去,并在心里嗤之以鼻。然而吴领事实在令我钦佩,以他这样高的身份,大约有两个小时,每一条疑问都给他们讲解,语速放到最慢最清晰。直到他们又回过去从第一条问起。最后他们说:以后还要问问题时,可以再来吗?或者我们的事由领事馆负责办行吗?
领事先生很有原则地说:“这些问题都已答复。请相信他们帮助你们,好好办理丧事。应该说我的回答你都听进去了的话,就没有必要再来了。其实像这种情况,还有这个人和日方机构协助你们,算是万幸。留学生遇难,可以说非常可怜,有些根本没有人帮。没办法我们领事馆只好去照顾他们。但辖区很大,人手不够的。那是万不得已。”
从领事馆出来,那个弟弟说:领事是什么官?
我说:很大的官。国内派出来,全日本也没几个的,主要帮助在外的中国人。你在国内恐怕一辈子都没有机会,这样大的官跟你耐心讲两小时的话。
他又问日本全国有几家领事馆。我说东京大使馆,大阪、名古屋、福冈等领事馆,不多的。
他怕领事馆处处有,那权威性就给平均掉了。又再三说那茶好喝,问是什么茶。当时他喝了3杯。听他口气,好似觉得权威的不大会这么温和,也不会给茶喝,更没收他咨询费。后来缄口良久,冒出来一句,领事馆嘛,它在外国,毕竟希望大事化小,所以是和事佬,不会出面给我维权。
因我对年轻的吴领事印象实在是好,听了很抱不平,压着火气对这个无礼之徒说:谁都没有要来侵犯你的权利。人去世了,依法赔偿而已。如果你们未得到依法赔偿,那才叫侵权。
他不理,把脸被过去和嫂子说奉贤土话。得出的结论是:我们不烧,先冰着。然后估计为难到我了,带些得意的神情看着我,甚至微笑起来。那是我极端讨厌的、蠢人自作聪明的一种表情。
到这一步,我想:在他们来之前,我们都那么着急,尽量要把遗体保存得好些,让他们来看到最后一面。冷藏处都再三催,说过了7天就绝对不行了,那是极限,现在都已经控制到零下了。否则办葬礼时太不好看。现在他们来了,我用词都很小心,称“去世”“遗体”“火化”,顾念家属已经很悲伤,怕措词失礼。他们倒好,开口“死掉了”、“尸体”,闭口“不烧”。他们的概念里,倒是彻底地无神论,人死了遗体如何都不打紧。现在我对于保存状态可以不负责了,随他们去。
当下有点气,又想若死者有灵魂,也是怪他们俩了,而不是我。希望他灵魂游离去跟他们说说才好。
每个国家,各项制度当然都有不同。但最基本的,要勇于接受别人的善心,而不是怀疑。我一直都生活在这个环境里,忽然遭遇到这种不信任,心里难过得很,感觉连呼吸都变得粗了。
日本这个国家的交通事故处理,与美国又不同。美国据说大小事情,都要看律师的手腕。而日本,只是从结果来判,与责任比例无多大关系。一个人死了,假设他活着,一直工作到退休,他可以挣多少薪水。-----这就是日本基本的计算方法。所以撞了小孩子是上亿的。而且只要在日本发生事故,就照日本的薪水算,而不是中国。
对家属来说,应该是非常大的数目了。如果命中有这场事故,还是在这里,赔款总比国内高得多了。
把他们安顿在酒店,很晚回家,这一夜心里非常难过。几乎无眠。又想,国内的法治,到底是怎样的状态,他们俩是特例吗。如果全社会的人都这样不理解善意,我是不要呆在那个社会的。没有办法,明天还要去接他们,但我似乎无法为他们安排日程。
后来在facebook上巧遇那位领事先生,网络帮我找了经历相近的人?但不敢加,怕被拒绝。其实我是公私分明的,说好不聊工作就不聊,只是有点好奇嘛。
Wednesday, September 30, 2009
Monday, September 28, 2009
葬礼在日本(一)伟大的护士
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,一个37岁的中国籍男工骑车与卡车相撞身亡。
周六晚,忽然接到警察署电话,说赶快去某某医院,因这名男工属我管辖之下。以为只是撞破了哪里,还盘算着要好好教育一下其他人,要注意安全,遵守法规。随即问伤势如何,警察一般不把话说死的,那天却告诉我说估计很难存活。
当下反应就是:估计是送上救护车时已经判断为极重的伤。赶快通知家属。
家属在远远的中国,回说电话不通,已派人前往通知,真是急死人。
赶到医院,护士出来说,几乎是当场死亡,年轻的心脏虽然在心电图上还显示有反应,其实只是徒劳的颤动,已不能有效地输送血液。抢救无效。
这名工人来自上海郊县,上周还去看过他们。他爱说话,有时为了套近乎,与我说上海话,但他的上海话比我土些,我说得一口标准上海话。上班时他穿工作服,下班后,他穿一件汗衫,和不时髦的牛仔裤,臀部比较宽松,而小腿那里有些窄,稍短,蓝色有点偏绿。我对工人,稍有些高傲,心里是好的,总觉得他们出来打工背井离乡也都不易。但有些工人不懂道理,拿国内的行事方式来对待宽厚的社长,要等到三年快满期时,方才慢慢明白,在日本这个国家,凡事不用去争,是你的不争也是你的,不是你的争了人家也不说你,就在肚子里笑笑。一切有法律。偶尔也有人,三年还是带着旧观念回家去了,虽然挣了点钱,人却没有成长。这是可惜的。
工资有劳动法,看病有医疗保险,上班打卡,下班自由。只要工作努力,社长就看得起,勿需关系与贿赂。
去世的男工,曾多次对我感叹,出来之后,觉得日本的工作环境单纯许多,人与人省了很多勾心斗角的精力,发现生活如此单纯,只要把工作做好,可说是非常自由。可惜不能长久地留下。
然而,他多少也有虚荣,说在上海外快不得了,他可以拿到很多额外收入。我想这也是可能的,也不否认,就笑眯眯听着,说:那你以后回去了也很好的。
最后一次见他时,他说:什么都很好,就是力气还用不完,多点加班就好。
但金融危机之后,厂里库存都还处理不掉,这家社长人好,不叫大家停工,只照常做,做出的产品先堆着。
他和他的同事们,都渴望着加班,多挣一点钱。
我劝他们,很多工厂倒闭啦、停工都有,你们正常开工,要知道庆幸才是。等经济好起来,就会好啦。
我在太平间对着他渐渐失去血色的遗体时,反复地想到这一幕。并告诫自己生命与健康都是第一位的。
今天他在下班后,不知要去哪里,买了一点鱼和菜,去一个不知的方向。问他的同事们,都说不知他在那附近有熟人。以至于后来好多天,我都在想,那个等他前去的人,怎么都等不到,若没有共同的朋友通知,那个人现在还以为他活着,只是爽了约,不来了,永远不来了,就像消失了一般。这种感觉,真是没有谜底的谜。
医院的太平间在楼底下,有一扇门可直通外面,听得到外面走廊呼呼的穿堂风,其他赶来的人都去联系各处了忽然剩我一个在这里。按照日本的做法,是点一支香的。但护士很细心地说,万一他不是佛教,怕有抵触与失礼。慎重起见,先不点为佳。有白色的荧光灯,与两支蜡烛点着,中间一个不烧香的小香炉。没有风,蜡烛的火焰却飘飘的,不知是不是所谓的阴风。手机都没有了信号。背上森森地有点寒意。我在心里求:他们快点找好殡仪馆就回来啊。
从这一天,我非常敬佩护士这个行业。一直以来,我认为她们很职业化。然而哪怕再职业化,生老病死,都有很多我们一般人都害怕的场面,然而她们总是镇定而敬业。对患者生前死后都有足够的敬意与尊重。
在下去太平间的电梯里,因为狭窄,我离遗体苍白的脚只有1公分远。我是吸着气瘪着腹部怕碰到的。这是实话。但就在几分钟前,她们为死者清理血污,并在七窍内都塞入棉花,以防止去世后流出液体,弄脏面目。
护士让我留下,说遗体必须有一个人陪着。但接的车来时,务必打内线通知她们。
当我们终于联系到遗体冷藏室,葬仪社的黑汽车过来接的时候,她们收到电话,一班人马上下来送别我们,年轻姣好的面容,与这个惨淡的房间与灯光非常不相配。直到我跑出去开自己的车,跟葬仪社走时,还见她们排成一队,对我们每个人都鞠着躬。
死者的家属收到电话后先是不相信。后来据说过了几分钟,开始骂我们中方的经理。中方的经理几乎被他们打了。我说:遇到这种事情,心理上总要想责怪其他人,潜意识里希望通过责怪,而改变结果,令死人复生。只有慢慢等他们冷静一点再说。明早再去为好。
中方的经理再三跟他们说,不是工伤,是交通事故,论责任,只有肇事司机,论赔偿,就是保险公司。
但家属在这个时候,是听不进冷静的分析的。每一句话,都成为他们宣泄与攻击的对象。
中方的经理也是一肚子怨气地回去。说明日再议。
我在很深的夜回到家。摸摸前来欢迎的狗,它的脑门是温暖的,长着柔软的毛。这是活着的感觉。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。
周六晚,忽然接到警察署电话,说赶快去某某医院,因这名男工属我管辖之下。以为只是撞破了哪里,还盘算着要好好教育一下其他人,要注意安全,遵守法规。随即问伤势如何,警察一般不把话说死的,那天却告诉我说估计很难存活。
当下反应就是:估计是送上救护车时已经判断为极重的伤。赶快通知家属。
家属在远远的中国,回说电话不通,已派人前往通知,真是急死人。
赶到医院,护士出来说,几乎是当场死亡,年轻的心脏虽然在心电图上还显示有反应,其实只是徒劳的颤动,已不能有效地输送血液。抢救无效。
这名工人来自上海郊县,上周还去看过他们。他爱说话,有时为了套近乎,与我说上海话,但他的上海话比我土些,我说得一口标准上海话。上班时他穿工作服,下班后,他穿一件汗衫,和不时髦的牛仔裤,臀部比较宽松,而小腿那里有些窄,稍短,蓝色有点偏绿。我对工人,稍有些高傲,心里是好的,总觉得他们出来打工背井离乡也都不易。但有些工人不懂道理,拿国内的行事方式来对待宽厚的社长,要等到三年快满期时,方才慢慢明白,在日本这个国家,凡事不用去争,是你的不争也是你的,不是你的争了人家也不说你,就在肚子里笑笑。一切有法律。偶尔也有人,三年还是带着旧观念回家去了,虽然挣了点钱,人却没有成长。这是可惜的。
工资有劳动法,看病有医疗保险,上班打卡,下班自由。只要工作努力,社长就看得起,勿需关系与贿赂。
去世的男工,曾多次对我感叹,出来之后,觉得日本的工作环境单纯许多,人与人省了很多勾心斗角的精力,发现生活如此单纯,只要把工作做好,可说是非常自由。可惜不能长久地留下。
然而,他多少也有虚荣,说在上海外快不得了,他可以拿到很多额外收入。我想这也是可能的,也不否认,就笑眯眯听着,说:那你以后回去了也很好的。
最后一次见他时,他说:什么都很好,就是力气还用不完,多点加班就好。
但金融危机之后,厂里库存都还处理不掉,这家社长人好,不叫大家停工,只照常做,做出的产品先堆着。
他和他的同事们,都渴望着加班,多挣一点钱。
我劝他们,很多工厂倒闭啦、停工都有,你们正常开工,要知道庆幸才是。等经济好起来,就会好啦。
我在太平间对着他渐渐失去血色的遗体时,反复地想到这一幕。并告诫自己生命与健康都是第一位的。
今天他在下班后,不知要去哪里,买了一点鱼和菜,去一个不知的方向。问他的同事们,都说不知他在那附近有熟人。以至于后来好多天,我都在想,那个等他前去的人,怎么都等不到,若没有共同的朋友通知,那个人现在还以为他活着,只是爽了约,不来了,永远不来了,就像消失了一般。这种感觉,真是没有谜底的谜。
医院的太平间在楼底下,有一扇门可直通外面,听得到外面走廊呼呼的穿堂风,其他赶来的人都去联系各处了忽然剩我一个在这里。按照日本的做法,是点一支香的。但护士很细心地说,万一他不是佛教,怕有抵触与失礼。慎重起见,先不点为佳。有白色的荧光灯,与两支蜡烛点着,中间一个不烧香的小香炉。没有风,蜡烛的火焰却飘飘的,不知是不是所谓的阴风。手机都没有了信号。背上森森地有点寒意。我在心里求:他们快点找好殡仪馆就回来啊。
从这一天,我非常敬佩护士这个行业。一直以来,我认为她们很职业化。然而哪怕再职业化,生老病死,都有很多我们一般人都害怕的场面,然而她们总是镇定而敬业。对患者生前死后都有足够的敬意与尊重。
在下去太平间的电梯里,因为狭窄,我离遗体苍白的脚只有1公分远。我是吸着气瘪着腹部怕碰到的。这是实话。但就在几分钟前,她们为死者清理血污,并在七窍内都塞入棉花,以防止去世后流出液体,弄脏面目。
护士让我留下,说遗体必须有一个人陪着。但接的车来时,务必打内线通知她们。
当我们终于联系到遗体冷藏室,葬仪社的黑汽车过来接的时候,她们收到电话,一班人马上下来送别我们,年轻姣好的面容,与这个惨淡的房间与灯光非常不相配。直到我跑出去开自己的车,跟葬仪社走时,还见她们排成一队,对我们每个人都鞠着躬。
死者的家属收到电话后先是不相信。后来据说过了几分钟,开始骂我们中方的经理。中方的经理几乎被他们打了。我说:遇到这种事情,心理上总要想责怪其他人,潜意识里希望通过责怪,而改变结果,令死人复生。只有慢慢等他们冷静一点再说。明早再去为好。
中方的经理再三跟他们说,不是工伤,是交通事故,论责任,只有肇事司机,论赔偿,就是保险公司。
但家属在这个时候,是听不进冷静的分析的。每一句话,都成为他们宣泄与攻击的对象。
中方的经理也是一肚子怨气地回去。说明日再议。
我在很深的夜回到家。摸摸前来欢迎的狗,它的脑门是温暖的,长着柔软的毛。这是活着的感觉。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。
Thursday, September 24, 2009
吃饭家生
标题是吴语。
“家生”,意为道具。上海话叫做“ga- sun”。无锡话念“gu sun”。
家里盛豆子、装菜果、放饭菜的容器,都是家生。
每天出门是说话,回家都是对着电脑。做笔译、账单、联络、处理照片、写暧昧的信,都是电脑。所以有一大一小,小的备用。
生活的美好程度,感觉有那么一点小钱,把身边的物品都收集得美丽些,不要那么粗鄙。每天进进出出,看到的都是精致的好家生。日本在高度发展的时期,整个社会风气就是用旧了就扔掉,再买新的。
近年经济萧条,重又有人喜欢把东西用得长长久久。这就要求东西必须坚牢耐用,又百看不厌。如果老婆也是如此,那估计世上夫妻美满得还要多多。
英国永世流传的玫瑰图案、几百年的老房子、庭院,都是很美的东西。不知为什么日本不好古。一般民房造了几十年,都要拆掉重建了。或许是因为日本没有贵族文化。
我就把电脑画成这样一面玫瑰,背景有大理石风格,是用蜡烛烟熏出来的。小M看到时很着急,叫道:再怎么搞,都是一个精密仪器啊,你确定不会弄坏?
画好后,她说:NEC上的一面青苔。
最近去看电脑店。说新的windows要出来了,可以同时摊开两个word工作。这对于做笔译的人是很有吸引力的。平时我都要先把稿子打印出来,放在左边,边做边看。调节焦点距离的眼睛内部肌肉不如年轻时反应快了,有时像一架相机,对焦需要个几秒钟。一到晚上,眼睛累得像只小白兔,就吃几片蓝莓精华素。也是治标不治本而已。
在国内受教育、我这个年龄的好好学生,大都喜欢做学问,年少时,无爱好,唯读书讨父母欢心已。所以笔译非常对胃口,因它需要死钻牛角尖。有时为一个词语的译法,苦思不得,怅然起身洗碗去。忽然就冒出一个好的说法,狂喜,满手泡沫就赶紧去记下来。好比一个作诗的疯子偶得佳句。
日常生活说中文不多,保持大量的词汇随时可以调动,只有多看中文文章。但网络上也就看看新闻、丑闻与桃色,语句工整的不多。最近的文字,近乎快餐文化。读的人称不上是阅读,而是扫描。
有时也翻译繁体字。有些名词的说法,真要问过当地人才放心。有过几次,我腆着脸Email小奥以及宇宙人他们繁体字的人请教词语。
比如有一次翻译时尚的内容。
中文简体字里面,时尚领域固定俗成的词语还太少太少。
中文的时尚杂志,我在回国时也会看看,但不免感觉抄袭外国的居多,或通篇报道国外时装秀的场景。对衣服质地和款式的译名不统一,译法不够专业。看看写稿人,估计是个小毛丫头,时髦的人就能写时装杂志吗?不对哟。时装有历史,是学问。这一款从哪里演变过来的博学,以及对新面料的敏感,都不是出道几年的小姑娘可以写全的。我坚持,要以专业水准讲时装,必须能把一件衣服还原成纸版,再拼出来。
我可以的,所以说话这么狂妄。做过时装几年。但有欠缺,我是摸大象尾巴,而不知大象的那个人。
杂志上类似“教你穿衣”的栏目,还停留在小学生的阶段。比如:胖人要穿竖条纹显得苗条。令人喷饭。
穿衣不是教出来的,更多的是一种潜移默化。一件衣服,穿在一个女人身上,有两种结果:女人穿衣服。女人被衣服穿了。就是看女人本身压得住这件衣服没有。本身欠缺滋味的女人,哪怕穿得招摇过市,都是被衣服喧宾夺主。所谓女人衣服,最理想的下场,是让男人渴望一件件把它们剥下来,这件美衣,使得对方对你真实的躯体浮想联翩。
在翻译时尚内容的时候,着实犯难。怎么都找不到一个单词固定的译法,外国的时装史渊源流长,从猴子到人是连续的,国内却因为这样那样的运动,破坏到零,再重新捡起来。
下图这几个格子,英文和日文都有专门的说法,日文叫作“市松模樣”,除了时装,还可以用在院子里铺地砖的设计上。一块左一块右地错开摆放,并不是叫人在草坪上跳跳跳进家门,而是一种整齐里的错落。
中文呢?
这是个典型的英国格子。多见于袜子、毛衣,一个套一个,重叠着,可以拿不同颜色的线来织,立体而好看。英文叫Argyle,中文我就翻不出来了。
选择支有俩:英国式菱形图案。阿盖尔格子。
若没有先例,我这种无名小辈还不敢自创译语谐音。于是四处请教,KK Lamさん告诉我繁体字里也没有固定说法,就叫“菱形格子”得了。
真希望今后有好的人才,像20世纪初那些学贯中西的大翻译家那样,多留一些经典的译语给后世。
还有一种格子。(单单讲格子,估计可以另开一个博客。)
比如这种格子,常为呢料,做上衣、裙子、连衣裙、英国绅士的围巾。日文叫“千鳥格子”,一千只鸟,爪子踩踩踩,踩出一地图案就是这个。是非常经典的东西了,几年一个周期又会席卷回来,比如前年就大大地流行了一个冬天。人人一身格子,看多了眼花。
顺便说一下,今年豹斑大流行。我不适合,穿在身上像一个小酒馆的妈妈桑,像我这样的人可以含蓄些,弄条围巾凑凑热闹。而有些女人穿豹斑,比豹子还适合。-----这就是各人本身气质差别。
一般来说,五官不太分明的人,就不适合几何图案。衬得脸部印象越发模糊不清。碎花图案,有的女人穿了是小家碧玉,有的变成隔壁大妈。女人过了30岁,就应当知道自己穿什么最好看了。
这是毛衣花纹,暂叫“阿兰”。起源于苏格兰、爱尔兰。女人们一边祈求平安,一边手工编织这种独特的、繁复的花纹,给她们的男人穿上了出海打鱼去。花纹的结头有规定的数目,与鱼网的结有关。因为那个时代男人没有买生命保险。
中文呢?博学的人,请教一下。我家妈妈说这是“麻花”或者“搅搅棒”,似乎都不入流呵。
有种误解就是,如果你懂得语言,必定会翻译任何一个领域。完全不是。我翻译不了IT,上次应征一个矿物质的翻译,也落选了,钻石都没有一颗的女人,不谈矿物质。专业与语言都擅长的人才,少之又少。我的理论,是把语言都精通成母语级别,再多读,成为杂学博士,然后要会用Google。搜索能力抵上一半呢。
做过合同、机器说明书、产品介绍、导游杂志等等,各家编辑在忠实原文与淋漓发挥之间,要求都不同。要摸准对方胃口,就要有对语言高度的变通能力。
比如日语的“色々”,有人喜欢你统一译法,全部译为“各种各样”,有些要看情形,分别译作“林林总总”“玲琅满目”“济济一堂”“鳞次栉比”。跟编辑沟通时,他不懂这个外语,你要用他的语言告诉他,这几个译法语感上有何微妙的不同。为什么你要选择这个词。
正宗的翻译公司,收费昂贵,对质量要求极高,精确到一个字一个标点。有时候真是给推敲得字都不会写了。
笔译做得很喜欢,还打算将来流量增加时,外面的活不要做了,专门在家看门。没有一样工作这么好,可以一边煮饭一边做。还可省下衣服钱与化妆品。可生二胎三胎。
一早做了个私人委托的合同翻译,金额很大,0数不清,我就算这个人一天要花多少钱,才能在有生之年把这笔钱花光。
感叹一下世界的不同后,又想0的多少,与对生活的满足度并无多大关系。今天我的状态也很好,很满足,中午还吃了极大的北海道螃蟹。只有一件挂心的事,但不可以说。要紧的话,我放在心里。比如儿女情长。
少许快乐之露草
夏天都快要过去了。每年夏天,我都是写不完自家院子里的花,初夏是最美的季节,晚夏开到荼蘼,花丛下的草坪,往往染上花色,经过冬天才慢慢退却。
如今我已放手了一切,只有一个很小的阳台,要晒衣服、鞋子、被单,济济一堂,角落里也带了几盆实在舍不得的多年草过来,因日照不足,慢慢都失去了生气。方才知道,太阳对于植物来说,实在是极其重要的。
初秋的今日,阳台上那盆小M的水稻,结了5、6串稻穗,稻穗可以摘下,放到油里一炸,就会变作一枝条的爆米花。日本料理中有时用来装饰菜点。
依旧是喜欢着花和一切植物的。附近的神社,每天散步都经过,今天闻到了桂花香,原来是一株银桂。比起丹桂,芬芳有余,香味更加清爽些。火红的彼岸花也开了。不知什么时候就从地底下冒出来了。
路边的小草花,很多与故乡相似,纬度是差不多的。比如照片中这一朵。
夏天早晨,露水未消时,田埂上、杂草丛中,一定会有这样一朵朵小蓝花开着,叫作“露草”。
英文名字叫作Commelina。你可知小花有几张花瓣?答案是3张。上面两张蓝色的大花瓣很突出,下面还有一张白色的略微透明的小花瓣,形状分布像米老鼠的头像。
17世纪的荷兰,有过三名植物学家,都叫Commelin这个名字,其中2人成名,1人没有名气,所以荷兰人把这个花命名为Commelina这个名字,暗指其花瓣大小不同。
露草在中文里不知叫什么。小蓝花?兔子草?
日文中还有其它叫法,比如:萤草、蓝花、月草、帽子花……发音都好听。
小时候在田里,夏天的清晨,太阳一出来,已经开始热,只有这种小小的蓝色的花上,聚集了夜间的露水,一早开得不起眼,却是水灵灵的。太阳再升上去,它就谢了,结一颗小小的草籽。
用手指揉花瓣,就有蓝色的汁水,可以作画。多收集一些,可以染布。
日本的和服,有一种染色工艺叫作“友禅染”。画底稿的时候,用的就是这个颜料制作的“青色纸”。染色结束后,只要一沾水,蓝色就会隐去,古代人真的是很会琢磨东西。他们是否把自然界的东西一件件试过去呢。有的放在嘴里嚼嚼,有的挤点水,在布上画画,有的试着敷在伤口上看看。那他们又是怎样戒备着草药的毒性呢。若我生在古代,真喜欢做一个巫女。对着心爱的人说不出口,鼓捣一点草药与咒语,遥控他来爱我。然而又是失望的,因他的爱,只是魔法的结果,这样占有着也没有多大意义。
然而现实里面,值得这样不择手段去追求的男人,少之又少。
日本女人的传统观念,是要对心爱的人“尽くす”。就是为他尽之又尽,打理一切,走路时却比他退后半步,以突出他这个大男人。直到有一天他为你的献身而感动。日本男人近乎是女人的儿子。女人看似温顺,却操纵着男人。
前几天听说一个熟人,把日本的不动产统统处理掉,分给太太大半后,去了中国生活,说是有了相好的。我猜中国女人予男人那种热火朝天的情爱,让他感觉异样,因而前去。
扯得远了。
露草是8月2日的生日花。花语是:
尊敬。
小夜曲。
怀旧的关系。
少许快乐。
Wednesday, September 23, 2009
秋冬保湿
连休5日,因为21日是敬老日,所以也称为“白银周”。
一日去了山里,一日去了繁华的街。要买的东西没有买,却因这样那样的诱惑,买了些无关的东西。但件件都好。
看到一瓶装冰激凌那样的塑料盒子,包装有点廉价,但看说明,是含有Shea butter的全身用霜。来自意大利。
意大利这个国家,人民开开心心地,虽然感觉有点滑头,但地理上,他们跨过地中海就到非洲了,而非洲西部正是全球Shea butter最大的产地,所以我想的确是天然成分这一点还是真实的。价格也不贵,1000块打折到600多。
日本本土的化妆品,包装与广告费用占太大比例,所以同样一款照片右边的资生堂手霜,也要这个价,但只含便宜的尿素和凡士林之类。
喜欢Shea butter,多是因为L'Occitane。那么香滑,且有“暗香浮动”的感觉。若我是男人,也喜欢这样搽得幽香的女人的。有个女朋友10年来只用它的蜂蜡搽所有部位,乳黄色,放在掌心一点点化掉,涂在脸上,滋润进去。
但我脸上是用马油的。
非洲那一带,降水量太少,油椰无法成长,只能种Shea这种树,20年开花,再过20年结果,3年结一次,这样听起来就觉得珍贵了。而且当地有个固执的习惯,Shea的所有处理过程,一定必须要女人的手。
鸡蛋大小的茶色的果子,非洲的女人们一边唱歌,一边劳作,完成繁复的提炼过程,剩下的果实可以做饲料。出油的不过是果实中间的胚芽。
我还查了一下,为什么橄榄油叫做oil,而芒果,可可,shea都叫butter?原来是看常温下的状态,后者放在手心里,体温下慢慢融化,所以比做“牛油”。可可油也非常好,但我有个错觉,总认为搽了会变作可可颜色,成为一个不美的黑人。
这盒意大利的霜,昨晚沐浴后赶紧搽。我的小腿比较容易干燥,因我四季都爱裙子。一房间一被子都香起来,是茉莉与百合。然后在香天香地里读《小王子》。看到小狐狸对小王子说,若两个人亲近了,那么入目之处,原本无关的东西,都会感觉有了关系,因而都变得亲近起来。比如金色的麦田。“看到麦子,我就会想起你金色的头发”。
若我搽了这个油,给哪个男人抱了一下,以后,每次看到“意大利”“shea”,甚至冰激淋的罐子,都会想起那个人,是不是这样解啊。若是心里一直都这样柔软,估计是要痛死的。我都感觉自己得了“不感症”。
Sunday, September 20, 2009
一些童話
暑假的作品,我们花了整整两天,8月31号晚9点完工,做成这样一个不可思议的作品。
在超市买了一袋带壳的花生,398块。夏天也不想吃这个,但忽然觉得可以用来过家家。
小M是个过家家的天才。
小时候,她是店员,我是顾客。她拿着菜单,“欢迎光临!这位小姐,您要点什么?”
小姐说:“给我一杯咖啡”。
然后呢,作为客人,你就要左也不是、右也不是地挑剔她,让她去拿店里没有的东西出来。比如你说,咖啡的鲜奶,必须是北海道的小花牛挤出来,今天之内运来的。这样店员就很为难。小M非常喜欢挑剔的顾客。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,就捏着鼻子作势往身后叫:“店长~这位客官要什么Kilimanjaro的豆煮的咖啡,告诉她没有,她不听~”。
有时我叫她端法国菜上来。她没有吃过像样的大餐,所以就连复唱点菜都做不好。比如小牛腰排配truffe的柠檬浇汁。但每次都玩得开心。有时她也喜欢这种前去搅生意的顾客,比如aki调戏她说:小妹妹,你下班了我来等你,一起去兜风怎么样?
小M义正言辞地说:你这个客人,你是来吃饭还是找女朋友的?
这类游戏我们一直玩到小学三四年级。最近又升级了,小M开始编故事,比如预先想好故事大纲,然后演戏一样地过家家。这样就不再局限于买东西、咖啡店、鲜鱼屋,花样就更多。
楼下有个同龄的女孩子,叫内藤樱子,她的弟弟3年级,是个只会踢足球的男孩,剪着短短的“体育头”,叫雄太。这样的人数和性别搭配,就可以组合出无数个故事来。甚至都不用aki出场。偶尔他们缺一个角色,会叫我去客串一下。
在很小的时候,凡3人过家家,必定有一个扮作婴儿,另外两个,或者扮作父母。或者扮作焦急的妈妈与熟练的护士。经常看到小M耳朵上戴着玩具听诊器,在听别人肚子里的声音。她还用一根塑料绳,接在一个小瓶子上,做成点滴,病人有一点点不好,就给他打点滴。
内藤一家人都非常和善,不是读书人,但待人温和,也很热心。樱子常虚拟自己是个大学生,爱上了学校的先辈,跟小M设桃花计之类。雄太还幼稚,有时加入不进去,就摸着寅的尾巴玩。有时提个意见,比如把那个梦中情人的先辈,设计成足球俱乐部的队员。
樱子自我介绍说:我是朝日大学的一年级新生~。
aki在隔壁房间听到,笑一下。因为朝日大学是非常容易进去的一间大学。小孩子的知识,多来自于大人。后来我和小M私底下猜樱子爸爸或妈妈,是这间大学出来的。aki就教小M,过家家要虚拟是东大出来的。
雄太很喜欢小M,常常在楼梯下等她走下去。我有时揶揄他:雄太,你认为小M很好吗?
雄太说:她象个模特。
这是思想粗枝大叶的3年级男生最好的评价了,aki狂笑着讲给小M听。小M虽然看不上比自己小而单纯的毛头小男生,但看得出是开心的,对他说话也和气许多。
可见,女人不管大小,都是喜欢被奉承的,有些烂狗屎般的男人,居然娶了不错的老婆,原因还是他们不吝啬奉承话,不介意把自己放得多么低。哪怕女人拿皮鞋踩他,他都笑脸相迎说:给您踩,是我的荣幸。
估计还是有蛮多女人吃这一套的。
aki年轻时在上海有个男友,招之即来,呼之不肯去,当时觉得这样一个跟班也蛮不错。但这样迁就的男人,势必条件不会太好。而太优秀的男人,是不肯如此作践自己的。
3个人经常带着寅去散步,我觉得这是小孩子成长过程中很好的经验。他们会一起捉一只虫,评论一个同学,和不相识的小狗结识,有时偷偷到河边玩、回来集体挨骂。
樱子家很美满,4个人,住我们两个人一样大的房子,我很好奇他们怎么住得下。樱子过家家的故事情节里,也总有爸爸妈妈的存在。
而另外一对小朋友,也是经常过家家的,叫七海、美月,是姐妹俩。父母离异,她们跟着妈妈过。妈妈有幼儿园老师的执照,后来回到娘家“爱媛”(《东京爱情故事》里完治的故乡,盛产橘子),这样外婆可以照料孩子们,妈妈可以去工作。她们还在这里的时候,常在小M的房间里,拿一只小熊说,小熊怀孕了,要生baby了。
七海说:赶快叫救护车!
美月:来了来了,我是护士。
M:通知家属。
七海:家属电话打不到。
美月:脉搏多少?小baby要出来了,把肚子切一切吧。
M:消毒。(拿一块纱布,在空的容器内蘸碘酒,搽搽小熊的肚皮)
aki插嘴:baby的爸爸来了没有哇?要不要打电话?
美月:叮铃叮铃。。。魔西魔西。。。爸爸出差去了,在路上死了哟。(继续揿小熊肚子)
七海:对呀,爸爸出差好久了,没有电话,原来死了。
好几个月前的事了,对话的残酷,一直记着到现在。家庭就是这样影响着每个小孩子,大人感觉里的某种特殊状态,对小朋友来说,就是他们对整个的世界认知的开始。
雄太昨天在散步途中,对小M告白说,很喜欢她,要与她结婚。小M和樱子笑得要命。樱子怪她弟弟乱说话。
aki今天问他为什么,雄太说:她比姐姐漂亮。
这下樱子有点不开心。
其实他们的世界,就是大人的折射,非常有意思。
而aki也对参加过家家乐此不疲。但与他们不同,aki的世界,没有想象与童话,只是做一些小家具小衣服,来设计一个微型世界,或许这样便于控制。
我们有时用纸箱做很小的房间,和每一件摆设。然后两个头围在上空看这个房子,评论里面的生活。aki说:男人的气味不好闻,衣服的领子都是黑黑的油分。男人小便滴在厕所的毯子上。睡着的样子很愚蠢。以前觉得脚踏车需要他们修理,其实也可以拿去店里叫专业的人修。
因为我要的安全感,谁都没有给过我。到后来,只是感觉危险与性命攸关。
或许女人追求的安全感,并不来自男人,只是女人自以为是的一种东西。
我们拿花生壳做了一堆美丽的鞋子,用木胶贴在镜框里,只有一双右上角茶色的鞋子,是想做成男鞋的,结果尺寸还是很小。我们把靴子涂成美好的粉红色,在拖鞋上绑了蝴蝶结,有些贴了珠片、蕾丝。
就像自己家门口的鞋架。
然后这件作品得了奖,现在挂在小学的优秀作品展览厅里面。
Saturday, September 19, 2009
开完运动会就是秋天
各地小学估计都在这几天开运动会。
我非常不擅长讲究速度、力量的项目,只会一点柔软体操。小M今年踊跃做了拉拉队员,属于绿队,所有绿队的都要在帽子上缝一根绿带子。拉拉队则要在头上绑一根长长的绿飘带。
日本的寿司店、古代脚夫以及一切运动手脚的行业,都有在头部扎带子的习惯,那种店家用的,白色或是蓝色的,叫“手拭”,解下来擦擦手也没关系。古代没有纸巾,这样一块布就很方便,关键时候估计还可遮羞。
头上紧紧扎好带子,就觉得整个人都精神了。哪天aki潦倒了,要去当炉卖酒,就这么干。可是我是好逸恶劳的,总是幻想有一个十全十美的人,把我捡回去,供在家里,只要我写诗作画。于是我就常常在比较低的水准妥协了,到趣味索然之后,每每又说遇人不淑。
年轻的时候,标准不好定。等到挫折一次之后,就更加难。索性也不定了,一切男人女人,都当朋友处处了事。
一早做了便当。色彩倒也美,只是像喂麻雀那么少。咱家就俩女人,实在吃不掉。
拉拉队排练舞蹈一个月,暑假都在练。一个军队,能不能赢,很重要一点就在于鼓舞士气。每个人的力量本身相差不大,主要还是一往无前的干劲。日本的小朋友从小就分组分队,大集体里有小集体,荣耻共同担着。国民性还是取决于教育。
小一点的学校往往分为白组红组。大些就分为4色。红蓝黄绿。各个年级纵向划分。一年级的小朋友每一个都可爱,想想那么小的手和腿,长长就大了,再长长就老了,而心也是越来越贪,真奇怪。
小M不擅体育,做拉拉队其实个子不够大,舞起来没有气势,但动作是威武的,因她继承我的性格,凡事认真去做。手执两个大球球。说起这个,还是我一根根扯到半夜做出来的,那天看她摊手摊脚早就睡着,留了一张字条放在我的枕头上,意为:今日困乏思睡,恳请aki大人帮我扯如此众多绳子,越细越佳,粗的不要。明日要向老师交账,是为时限。
那夜aki转电视台一百次,夜深人静,淅淅索索扯着绳子,宽宽的塑料绳,每根要撕到7-8股以上,因很少做如此单调的活,感觉无聊非常。帮她做出这两个大球球。aki的市价是每小时5千块,这两个球就是一万块不止。
运动会有很多家长前来,大家庭的还有爷爷奶奶一起坐着,每家早早铺了垫子,坐在地上,还有折叠式桌椅,打一把巨大的太阳伞。太阳伞会遮住视线,但大家都很听从安排,在最后一排。前排都是席地而坐的,或者我这类散兵游勇。一年我只用一次三角架、和望远镜头。几十米外,照样拍得清清楚楚。我们从家里逃难出来的时候,没有忘记带上相机,倒是很多其它的东西,丢下不少。开始还偷偷回去拿过几次,再后来,现在的生活形式慢慢定型,觉得没有那些累赘也无所谓了。
我的摄像机是sharp的,留在那里了。或许我是心善,觉得共同财产,一人拿一样,于是就选了相机。当时拿在手里犹豫了一下,又放下了。
摄像机我不是很喜欢,因为无法突出瞬间。拖拖拉拉拍一个钟头,做成CD后,又不见得再看。顶多将来小M婚礼时剪辑一段进去。还是相机,那一瞬间的表情定格在那里,表情背后有着当时当地的心情和想法,是永恒。
若给我选一样,还是拿相机。
运动会开场先是大造声势,一个个拉拉队轮流表演,和团队一起吼声震天。这里不用鼓,以前的小学会击鼓,听着有些心惶惶的,觉得是号角,要打仗了,全身血管都粗壮起来了。不喜欢被煽动,因为很多年以来,都在要求自己淡然。
小M跳舞刚劲漂亮。一个个项目比过去,中午结算成绩,绿队落后。也有一个原因,是某年出生率低,那个年级只有3个班,所以绿队比人家少一个班。午饭都很家人一起吃便当。运动会好象就是太太们的便当展览会,她们会把食物做得非常漂亮。
吃好饭,玩了一会,就是下午场。比到后来,绿队还是输了,我原以为小朋友垂头丧气一下就完了,结果绿队很多人都哭起来,拉拉队和大家是对面站着的,每个人要说总结的话,每个人都大声说谢谢,并一边在哭,6年级的大姐姐也在哭。做小朋友真好,可以这样率真。
全操场为了运动会,拿了很多桌椅出来,老师分派下去,结果10分钟之内,一下子全部搬光了。人多力量大,哪怕是小人。
天气绝好,虽全副武装,却还是晒得皮肤有点痛。夏天就这样过去了,也没写几篇文。
运动会一过,就是秋天了。穿上深色的衣服,套上靴子,忽然就会感觉时髦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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