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uesday, October 01, 2024

長良川的皮膚科

小M小時候,皮膚有過敏傾向,我們定期都要去皮膚科拿藥。現在長大後皮膚很好,連我都快忘記她小時候一度過敏到全身塗藥。

先是在嬰兒期,耳朵、臉部常常發紅、甚至滲出體液,後來醫生開處方,全身用3種不同强度的類固醇軟膏,並要始終保持皮膚表面乾爽。

於是我每天一早直接將嬰兒浴盆放在洗碗池上方,每天洗浴十來次,只要有體液,馬上洗净。然後用軟紗布吸乾。當時有前夫庇護,可以全職在家——本來也是剛剛剖腹產,日文叫“帝王切開”。至今有一條大疤痕。

中間有過一次危險是感染了葡萄球菌,全身有炎症反應,好幾天連續發燒,但經歷那次之後慢慢皮膚變結實了。直到現在已經完全沒有過敏之煩惱。

如果您家有嬰兒皮膚瘙癢的問題,真的不要着急,按照醫生所説嚴格去做,一定會好的。也有一些兒童疾患,伴隨著長大慢慢便會痊愈。

2024/9 Hana和Coco在Konan門口


今天忽然想起這段過往,是因爲想起常去的長良川河畔的皮膚科。這是一家其他縣的患者都會慕名而來的私人診所。

醫生是目測90嵗的老爺爺,醫院裏熙熙攘攘都是護士,相對於醫院面積,醫護人員實在太多了,以至於等待診斷的患者不得不擠在狹窄的走廊裏,坐在只放得下半個屁股的小板凳上,等待著被叫到名字。

小M在這裏印象比較深的治療是手指頭,小M曾有好幾年手指皮膚剝落,完全沒有指紋,必須分冬季和夏季凃不同的類固醇加保濕劑。那一款醫用保濕劑Hirudoid Cream 0.3%多年後成了網上愛美女士用來塗臉的神藥,引發了濫用醫療保險來美容的議題。

還有一次是小孩人人會得的脚底疣,主要是夏季游泳傳染,屬於病毒類皮膚疾患,需要分好幾次用液氮燒。

醫師老得顫顫巍巍。護士全是女性,高的、矮的、瘦的、大胸脯的各種各樣不停穿梭在簾子隔開、有床位的診療單間,有時直接在隱密空間用液氮或做小手術,外面靠牆還有一些照射光綫治療青春痘的儀器,青春換發的體育少年在治療粉刺。

有一名體格魁梧的女護士專門輔佐老醫師開藥,堪稱粗大的左臂右膀。

每次患者講完症狀,她會這樣説:“先生,開這個藥吧?兩隻。再加口服,每天1袋,14袋。可以了。”日本很多處方藥是粉末狀,藥局自己配。

老先生就按她所説,寫下誰也看不懂的藥方,當時還不用電腦。這張寶貝紙很值錢,處方藥必須由醫師開。

跟患者交待各種注意事項也是她,塗藥很有講究,有的孩子全身根據不同程度要分別凃好幾種,但都有必要照做。

老先生此時坐在椅子上,太多皺紋的臉掩蓋了他的表情,且戴著眼睛,看不清目光,可以説就像一個擺設。但説也奇怪,必須醫師執行的手術輪到老先生上場時,他的手忽然就不抖了。比如切割患部、或用液氮燒局部時精準無比。

當時坊間有人戲稱:那位老先生是護士的傀儡,真正治療病人的只是那位中氣十足的護士。但老先生有醫師執照,護士不得不將靈魂依附於他。傳説中的名醫其實是一個殼。



小M如今20多歲,老先生估計也已作古。
醫術精湛的女護士如今去了何方?
我常常會想起一些無關的往事與舊人。此刻是因爲白天的翻譯案件。
主講的老先生也是老態龍鐘,其實連電腦都用不好,我得幫他連綫,設置幻燈片,調節儀器。這些我自己也不擅長,但工作關係,硬著頭皮也要去做。
老先生演講節奏與内容的控制全部靠我。我們之前合作過數次,他也放心。有時大段的話,他懶得講,直接讓我看著稿子翻譯給聽衆。
今天的聽衆禮儀很差,有人吃口香糖並肆意地咀嚼。臨走還把礦泉水瓶丟在教室裏。
於是我想起長良川皮膚科的那位護士,今天若不是我,課程是蠻糟糕的。
這段時間做演講翻譯較多,在家主要做字幕,2024年接的電視劇有點爛,去年做歷史劇又太累。而普通翻譯案件因爲機械翻譯的普及而驟減。還好我的工作分幾個板塊,這一塊不好,自然還有另一塊補上,所以至今仍然可以輕鬆負擔生活。
我也不鍾愛名牌,頂多買些好的食材,安安心心過我的生活。在我退休前保持這樣就好。


2024年暮夏,與小M去調布看烟花。小時候我們一直相對儉約,也更注重食品内容,所以很少從攤販処買那些傳統的章魚燒、鐵板燒、烤肉串、蘋果糖、炸番薯、炸鷄、Baby蛋糕,現在她大了,偶爾吃一點沒有問題。
這一天我們買了一盒廣島燒,兩層麵皮夾著炒麵那種,和一盒章魚燒,味道都非常好。小M開心地圓著兒時的夢。在她的小學生時代,我們顛沛流離,即使一起去看烟花,我這個母親心底裏總不是百分之百地快樂。
如果早知道我們終有一天可以安居樂業,那時真的不用焦慮。
但轉念一想,如果不是當時的危機感,我又如何取得事業發展,直到有能力將小M帶走呢?

往事回想起來,讓我總是覺得現在最好。唯一不滿意便是自己有一些贅肉無論如何減不掉。明天上午要去練拳了,拳館的野野村老師是我最近蠻欣賞的一個人。

有時我會在腦子裏幻想,和這種類型有無可能戀愛?我覺得其實也沒有問題,生活可以很單純,他開一間酒吧,屬於街坊喝酒唱k的那種,白天無事便來拳館兼職,周末有時去做大排檔賣食物,抽烟、喝酒、嗓子啞。樣子黑不溜秋,但爲人極好,每次都會主動叫我練,因爲我不像其他女學員那樣隨意喊老師陪練。

我心裏非常不好意思麻煩別人,而且自己拳擊水平又那麽差。

人生皆有可能。和你身邊的人,或許只需要一點催化劑。

但我現在會多一點思考,畢竟懂得有時候不該開始的就不應該開始。

我的初戀男友曾説我當年是所向披靡。真要是那樣我還會單身半輩子嗎?所以我想糾正他,其實我就是有很多情感和念想,需要一個傾注的地方而已,比如這樣寫出來就好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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