Monday, October 19, 2009

中国女人在这里



很少交游同邦的人。没有刻意去找,在这里的人,也都忙于自己的生活,似乎很少为了交朋友而打交道。
今天因一桩公干,见到很多在日本的中国女人们。
我的公干有些是不可以说的,有保密的义务。其实我从事的公干挺有意思-----话到嘴边,还是不可以说。反正不但都要保密,连记录的草稿都要销毁。
所以只写其间一小时的杂谈。

第一个女人,是最先进入视线的美女。小孩子出门就看小孩子,女人看女人,狗只朝着人家的狗吠,只有男人怪,不看男人看女人。aki是过气美女,所以看美女。
这个女人比较美,细长的手与腿。居然还是北方人,皮肤也细洁。因为最年轻也时髦,所以微微有点趾高气扬。但聊起来就好了,一笑,稍有点表情纹,反而频添了些好亲近的气氛。她是几个人里面过得最好的,3岁的孩子,听似美满的婚姻,公公婆婆住一起,也帮她接送小孩子。她成功地进入了政府机构做文员,这在不景气的当今日本,算是女人很好的出路了。
70年代末出生,估计来这里读语言学校时还很年轻,所以基本已经同化。说话时稍稍带点含糊时,可听出细微的日语小错误。不过时髦的气氛与明眸善睐般的眼影基本可以掩盖。
她过得很开心,也常和同事出去吃饭、玩。

第二个女人听到她的家庭生活,沉默下去。她卷卷的头发,是典型的上海式阿姨头。有些白发,年龄也大了。来自上海,原是护士,不知怎么就嫁到这里来了。她的表情温柔而黯淡,说话也是轻声轻气,说嫁过来时就伺候婆婆,半身不遂,都是她照顾,还怀了孩子。一直送走婆婆,又开始受公公的气。公公就是一个古典的日本男人,百般挑剔,他的观念里,娶了媳妇就是一个佣人。
一班女人都替她生气。
当她离席时,有人说:不知她老公如何。
我说:女人若为了一个值得的男人,帮他照料父母都不会抱怨。因为女人的牺牲都是有目标的,是转嫁到某处的。但她未提她男人。
这个人不多话,我看她是抑郁的,晚上我与她通电话,说多出来走走,否则语言也不长进,人都闷坏了。你出不来,我过来看看你,这样你家人看看是个女朋友,也就放心你出来。她推辞着,或许有太多对家人的顾虑。
她在电话里说很多的话,讲到上海的生活,社保,回国的打算,两个孩子的前途。听她言语,是很后悔出来的,但青春也过了,孩子也有了,此时回国怎么办?好在期间她的孩子们为了学语言,在上海呆过两年,也算多了一个选择。
我只告诉她,有事可以问我,不要过于软弱。因为我也有些年纪,自己经历的东西,能够帮助一下别人,看别人少走一点弯路,都是高兴的。
她又哀哀地说,公公在孩子面前说她什么都不懂,贬低她。于是孩子们都有点不听话,回家不做作业。妈妈说几句,她们还说妈妈煩,妈妈什么都不懂。
一个妈妈,被孩子这样顶撞,应该是最难过的。我就劝她,孩子长大就好了。以前在报纸上看到《人生相谈》专栏,也是类似的事情,那个人生专家解答说:孩子与妈妈是有纽带的,现在哪怕被说坏话,稍微受点影响,心里也是知道妈妈的辛苦的,长大一点,就肯老老实实对妈妈表达爱情了。

第一个女人对这类头疼的家务事,一概不发表意见,只抽空去下洗手间,涂了亮亮的唇油出来。

第三个女人,丈夫早逝。我随即问她,可有遗族年金?-----这是现实问题。她说有。
丈夫早逝,因而留下的只有爱与美好回忆。包括打架。她是北方人,沈阳,不如南方人细致,有些中年的胖,皮肤微微泛着油,鼻翼处有一点红。她表情丰富地说起往事,原来在外资公司上班,结识了男人,就这样嫁过来,当时年龄也大了,马上生了两个孩子,她是如此热爱小生命,要是丈夫还活着,还要生第三个。讲到这里,我十分喜欢她。女人总要到了一定年纪,并真的有了小孩子之后,才知道只要条件允许,小孩子是多多益善的。我都妄想再生2-3个,愁搞不到小蝌蚪而已。
她说发现日本男人都有欺压女人的心里,不是对外国人才这样,就是对女人全体瞧不起。觉得女人做这个做那个是天经地义,还要装大老爷们。
她嫁过来后,看不惯这男尊女卑的思想,与丈夫对打一次,打打居然没落下风,到底北方人吃的馒头,长得高大。老公从此打成了自己人,一下子亲热了,有话都可以说了,出门时想喝汽水,两个人一起喝一罐都觉得挺好。老公很爱护她,她说小姑子煩,他就去说了一句话:以后别来。小姑子真的就不敢来。日本的长子就是有这点威严。她说这些时,眼神充满怀念。那神情,我估计她后来是没有其他男人的。
她家周围都是男人的亲戚家,那里就是一个族。小姑子住在附近,老是上门说:你们坐吃山空,你要去工作。
小姑子觉得哥哥死了,换来这个女人和孩子生活无忧,就有点忿恨。她想起和老公打的那一架,也就和小姑子又打一架,这样小姑子再不来了,也就清净了。
说到这里,她笑起来。其实她并不是个凶悍的人,眉眼是善的,也是环境逼人,以这种方式赢得了尊重。但她也很努力,她的日语要比第二个好很多很多,可以教中文学习班。
小姑子心理是不平衡。老公好赌,欠了很多赌债,她打收银机,一个钟点不过600多块,攒起来就还债,可怜。而嫂嫂语言一旦过关,工作起来单价是高的。所以小姑子心里无法接受。
北方人的好处就是,打架骂架,她把心里话都吐出来,以后就没有芥蒂了。她对小姑子说:你有能耐一天挣3万回来?哈哈,老子就是有这本事!只是舍不得孩子罢了。-----几句话把小姑子不开心的根源都发掘了,也就了结了。

我和她后来交换电话,以后约定做朋友的。女人的朋友,不可悬殊,只可平手。我们两家全部女人,是为共同点。我也是想看看那个小姑子。

晚上我和第二个女人说:夫妻若不和,是不如对方不在了的。
不和了,男人翻脸,什么钱不肯出,不如他不在了,房子的分期付款一笔勾销,生命保险金哗啦哗啦汇进来,只要省着点用,妈妈都不用上班,小孩子成人前基本不用愁。要是我心肠恶一点,真的就要咒他了。

三个女人一场戏,何况一共6个,真是一场大黄梅戏。
第四个女人叫阿丽,走进来以为她是老师,因为老,而且态度大。正中间座位也不让一下,就坐下,肆无忌惮地打量我们所有人。直觉是一个上海人,上海女人有两种,第二个那种文静姣好的,还有这种油滑的。
果然。她又开始逐个问大家有没上过大学。我谦让她们中没上的,先不想说,阿丽先以为我是日本人,没问我。后来我说都自己人,她才努着嘴叫我说大学,我就说了,她拍大腿,说:后辈!校友!
唉。这个先辈。
她早我十几年毕业于日语系,不知当时师资不好,还是她过于自大,以至于水准一般。反正还不如那个语言学校出来的一号年轻美女。要我老得一把年纪,技不如人,我就捡个角落坐下了。
阿丽后来说的最多的一句话:我来这比你们都长,23年啦!所以我中文都忘记了!-----但我只听她用中文聊天。
每当她说错时,就哈哈哈大笑着掩饰。
最后她又说:再这样下去,我还是回国了。-----是说不景气,收入不好。
方才明白原来她过得不易,她的骄傲或许是虚张声势。
一号美女面不改色,由她折腾,因为她还年轻,这种诉说对她来说还很遥远。

第5个女人,是个精通中文的日本女人。看不出年纪,嘴唇像稍稍发肿的鱼子,不该还涂唇油。不好看,瘦得平板,也没个胸,穿条窄裤子,也没个臀。戴了眼镜,加了几分立体感。直到最近,在日本学中文学着玩的不少,下功夫的人并不多,精通者,多少有些古怪。这个姑娘中文还是差,若不看稿子,根本听不懂她说什么。于是大家一起忽视她。 女人的攻击,就是这样以退为攻、带有群体性的。
猜测:单身。理想很高,叹无知音。

第6个女人,普通话带有南方口音,大大的嘴巴,肤色微黑,五官细致,拼起来有些甜美。穿衣很奇怪。她穿的是便装,这首先就缺了礼数。偏偏便装还是两截穿衣。现在的潮流,谁还两截穿衣啊?都是长短错落的时代了。拎了一个奇怪的手袋,怎么看都是超市购物用的便利袋。嗯?-----原来她来自台湾。台湾有这种味道的打扮,舒适的家居风格。
台湾是个审美很独特的地方。琼瑶阿姨的戏里女主角的打扮,至今都看得到。
她不理我们,估计是没有必要,因为她看表,4点到就举手退堂。估计也是要接送小孩子。

这一班女人,包括aki,名字奇奇怪怪,读也读不出来。人家都以为我们是成年后在这里登记姓名时,顺便改了一个好名字。其实不然,大都是父母所授。不孝的孩子们走得这么远,只有留一个名字作纪念了。我也是,舍不得改,舍不得多少年前父母取名的寓意和心愿。哪怕现实偏离了很多。

照片是今年7月的金阁寺,aki拍的。世上很多东西,都是只可以在外边看看的,这样金,这样美。

2 comments:

littleoslo said...

不知道從哪裡來的,家裡小時候便有一幀金閣寺的畫,我讀不懂,常以為是金開寺,剛好是家中某名。

聽你說來,我忽地也有找找挪威中國人的興趣。

今天,也認識了一位從東京來的日本仔,長得怪怪的,面長眼小,氣質陰柔,說話倒像泰國人呢

aki said...

嗯嗯,小時候的掛軸,我也這樣,字不識,長大后看看原來是這個意思。
可惜幾年前奶奶家拆遷了。

我本來都不敢寫真人,怕萬一看見了,寫得又不都是奉承話,人家會不高興。但還是覺得真實為佳。

日本仔,是在亞洲蠻獨特的一種男人。有時我也搞不懂他們那種古怪。但收拾得利落的男人非常漂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