Monday, June 19, 2006

彼岸花〈四〉

吃完饭,太阳还在正顶上。 爱子看看天,说:“还早呢。那边新开了一个outlet的店,一起去看看?平时也不大会去。” “好啊,···但是我们两部车,泊在这里又不太好,饭店会说的。”香里说。 “那就分头去好了。又没啥关系。”爱子一边付她的一半账,一边说。 她们一起出去,在钱财上面,都是很清楚。开始香里觉得好像太冷淡了,慢慢发现,这样反而好,互相都没有负担。 爱子也喜欢香里实话实说的脾气。比起另外的一些女朋友,和香里没有什么话不可以说。只是有时,她说香里应该认真些对待爱情,香里会有些不高兴,回答说:“我很认真。” 爱子还要追着说:“但是,我不怕你生气-------没有结果的。而且,毕竟是不好的。” 香里不生气,因为同样的话,她听她说过千遍。 “爱上,是没有办法的事。” 爱子不放过:“你是爱他,还是爱上爱情本身?”她觉得话有些说重了,顿了一下,再说:“其实,你可以有很多选择,比如,公司里一些单身的男同事。” “爱子啊,你不知道,和他们相处,要耐心去培养的。” 同龄的恋人,香里也有过。她耗尽了心。得来却是劳燕分飞。互相都不肯牺牲,去追随对方。而她这一代,读书到了后来,都是必然似的出国。 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,但是,又有多少人,在此挥一挥手,道“从此相见无望”。 现在她都不大记得这些往事了。此时此刻,她就是在这里,这个国家,说着这个语言。她的世界,在这里。往事无益,徒增伤心。 她觉得,和广司是公平的。“我不用他的钱,不要他照顾,也不要求他离婚。而他,对他的家人也是隐秘的。所以,可以说,我与他,是无害的。” 爱子每听到这里,总觉得她是傲慢的,带点优越感的。对他的家人。 ------也许是自己有愧疚,才会故意地虚张声势吧,她替她解释。 但是,怎样才是一个女人的正道呢?爱子又问自己。 正常的结婚,相亲相爱,生几个孩子,男人出去劳作,女人一个接一个地带大孩子,蓬头垢面,只依仗丈夫的爱情与收入。 孩子大了,为了补贴家用,出去做一点part time。比如短时间的事务员的工,接接电话,打打字,整理一些单据,或者去超市内部切鱼。 傍晚必定要早早告退,回去接孩子,看作业,接送私塾。 孩子们升学了,又是操心。总算等到最后一个孩子上了大学,自己一看镜子,已是苍老不堪。才想起来丈夫原来对自己已经很久都没有兴趣了。 之后就等老去,等孩子们又有了孙子,老夫妻靠一点养老金过活。有一天,男人先死了,照例哭一场。 一个人又过了几年,终于也要临死了。床前是她一辈子唯一留下的印证------儿孙绕膝。她恋恋不舍地撒手尘寰······ 这,就是大多数女人的一生。 爱子生在日本,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。而香里则不同,她说:“如果我能看到5年或者10年后的自己,那将是多么无聊啊。” 说这个话的时候,爱子好象看到,她温和而细致的五官后面,有种道不明的燃烧,和自由。 这也正是她的魅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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