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uesday, March 04, 2008

青青河边草


从我的家向西徒步十分钟,就有一条小河,叫“板川屋”。当我周末想要走走的时候,就去那个方向。
我的狗已经开始迈入老年了,虽然它看上去还是那么威武英俊。动物老起来是加速度的,当你感觉他开始迟钝的时候,最多也就一年了。寅12岁。它是春天生的,也就快13岁了。
我的狗,虽还不明显地显出老态,但最近两次,令我非常难过。我喂它一种叫“竹輪”的鱼肉制品,一段一段丢给他,叫它空中接着。它居然没有接到,而是等掉落地面后,捡起来吃了。
之后又有一天,我与它走在农田的水渠旁边。它喜欢走在边上一点点的地方,但从不会掉下,因为狗实在灵敏。那天或许是天快黑了的缘故,它两个后腿滑下,有一瞬被颈圈悬在空中,前腿拼命抓着边缘的泥土,我赶紧拉它上岸。之后它不敢看我的眼睛。或许是挫折感。我在心里十分哀伤。
寅睡觉的时间明显多了,对邮局的人不再吠了。见到其他狗,倚老卖老,再不轻易挑战,而是昂首摆出不屑于的神态,置之不理。它尤其鄙视那些体格很小、却很爱叫的小型犬。根本看都不看一眼。

我们走在河边,河边种满樱花树,河有多长,树就种得有多远。春天三四月,樱花开于河畔,水面尽是飘零的粉色花瓣,一路流向三重县的入海处。现在花苞已经在孕育,还看不到粉色,勉强觉得鼓起一些了。
有时候我看着水,又会想起很多科学上的道理。地球上本来没有水,后来与彗星撞击,而彗星的构成,全是冰块。苏联人打了一个探测机到彗星深处,得到证实。那颗给地球带来水的彗星,名叫Tear---读音如此,拼写或许不对。但我觉得彗星名叫“眼泪”,实在很好听。
(*附近有个葬仪社就叫Tear,还是连锁店,活着的时候入会,死了可以打折。送祭坛的菊花多少对云云。还提供巴士免费接送前来吊你丧的客人。)

今天我不看花。也不看水。只是寻找一点春天可以吃的野菜----蓬。日文发音叫yomogi。中文名叫艾蒿。
学名取自一个有洁癖的女神,叫Artemisia,它的香气,是菊科植物的共有的气味,清新,而带一点药味。的确也有解毒的作用,还有很多维他命,汉医学里面,就用它叶子背面的白色绒毛做“灸”。花很不起眼,但开春时节,嫩芽可以做“蓬饼”,也可做“天麩羅”。
我、小M和狗一起走在河边的堤防。我教她什么是荠菜,炒年糕有多么地好吃,豆腐羹又是一清二白地好看。其实荠菜是很难分辨的,开花前,和蒲公英也有点象。刚下过雪,有些已经抽出花枝了。要很小心才能找到碧绿并尚未开花的。
我说还是去摘艾蒿的芽吧,回去做糕给你吃。



日本把年糕都叫作“饼”。做法和中国完全不同。
中国的做法,应该是用水磨糯米粉,加滚烫的开水,手烫得红红地、趁还没凉赶紧揉搓。在乡下,一般每个村上都有一个杀猪佬,过年的时候专门代人蒸糕。这时候,没人嫌他的脚不干净了,他光着脚拼命踩那团巨大的米粉(或许沐浴过吧),米粉越搓越韧,白的叫“白水糕”,还有赤豆糕、红糖糕、桂花糕。他的工钱是收几条糕。我最爱的是红糖糕,切片,风干到坚硬,再油炸一下。外面脆,里面糯。
现在街上卖的糕不好吃,主要是省了糯米,掺了很多茛米,搓的时候用的是机器,而不是人力。定要有杀猪佬脚上的污垢才会好吃的。

日本的糕,是先蒸一锅糯米饭,然后放在石臼里,用一个巨大的木榔头锤出来的,锤到后来,米粒不见了,就变成糕了。往往有很多人围观,因为他们要防止榔头敲了手,口里必得吆喝,“Ho-yi-sa,Ho-yi-sa”以调整节奏。声势浩荡,好比做一件惊天动地的事。
春天3月3,正是桃花节,也有做蓬饼的习俗。桃花节吃一种菱形的三色饼:白色、桃花的粉红、蓬的新绿。5月5是端午,用蓬饼包了豆沙馅,称为----草饼。
非常喜欢这些和季节有关的食物。吃东西能够应时应景,是很风雅的事。要有心情,也需要健康。作诗倒也不必。

我教小M怎么认艾蒿。一般冬天的枯枝还在,高高地,它的脚底下有新芽,摘取它的顶部,带四五张叶子,不要太长,长了就老。摘了一大袋子,拿回去洗。之后烧开一锅水,放点盐,很快地下去烫一下,马上用冷水冲,再换水泡几次,把水分大约地挤一挤,就可以了。
古时候的人,是拿木棒捣碎的。我用了搅拌机,咔啦咔啦马上就好。
事先我准备了糯米在那里(加了一点糖),蒸出来之后,没有石臼,我们用一个做寿司的木头圆盆代替,把刚才打碎的艾蒿加入米饭。没有木榔头,我们用一根擀面杖拼命地敲。
敲着敲着,异曲同工,米饭慢慢看不清颗粒了,越来越粘,变成了绿色清香的蓬饼。

扯了一块放到嘴里,小M说真好吃。原来自己做,真的比店里卖的好吃。
我说:春天还有很多好吃的呢。
蕗の藤(山草的嫩芽,绿色,花朵状)、多良の芽(一种大树的新芽,味稍苦)、筍の刺身(地下嫩笋,要刚拔出来才能生吃,一搁就老了),东西虽不希罕,但珍贵的是,吃到刚摘下的,一年里面也就这个季节有,这一点,其实是很多人都享受不到的。
中国的美食家,会想尽办法逮一只珍贵稀少的野兽来吃,或者抓一只美丽的鸟类,认为这是美味。美味等同于稀罕。
而日本的美食观,往往是田里刚挖的带着湿泥的芋头,后山上的一种草本植物,刚采来的。他们更注重一样东西的附加价值。
比较这些东西,其实也关联一切的文化。审美。

最近我的饮食近乎尼姑。爱情也不谈了,真真是要长命百岁了。

21 comments:

Sud said...

说到饮食,过年深圳的沃尔玛有鳄鱼卖呢。一整条的,倒挂在那里,还用草绳扎着嘴,虽然死了,看上去威势还在,很吓人。广东人最能体现中国人对美食的态度,要不就不会惹上果子狸那场祸事了。

baqiaodan said...

中国的美食家,会想尽办法逮一只珍贵稀少的野兽来吃,或者抓一只美丽的鸟类,认为这是美味。美味等同于稀罕。
+++++++++++++++++++

我怎么觉得这更像是鬼子的做法呢。。。
当然国内的广东人除外。。。

aki said...

sud:
我去中国公干的时候,官招待我吃稀奇的东西:“这个是长江里罕见的鱼。”我怕白鳍豚就是如此灭绝的。

baqiaodan:
日本的饮食我觉得很朴素啊,顶多对于鱼比较讲究,但比起种类,似乎鲜度、和捕捞的海域更为受到重视。
但鲸鱼是吃的,昨天看到有红红的刺身在卖。觉得那么大一个哺乳动物,就这么给宰割了。

Anonymous said...

食在广东,食在广州,这种叫法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。
广东超市里的鳄鱼肉都是专门的公司饲养供食用的,鳄鱼食品在广东还算是普遍的,除了价位稍稍高一些,不像鲸鱼那样要去海里捕来吃。

Anonymous said...

不过我恨看不惯某些所谓的美食家,为了一个青菜去找名贵的配料去做,还堂而皇之的放到电视上搞比赛。

baqiaodan said...

aki..
而且还打着科学考察的身份去捕鲸。。千叶那里那么多吃鲸鱼肉的专门店。。居然还能跟科学考察挂上钩。。纯属搞笑嘛。。
不吃鲸鱼肉难道会死人?

鬼子不在乎种类??
稍微特殊点的东西就叫"幻的XXX",老出来以后,然后立即下肚,做出欲仙欲死状。。

baqiaodan said...

杨小过 said...
不过我恨看不惯某些所谓的美食家,为了一个青菜去找名贵的配料去做,还堂而皇之的放到电视上搞比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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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感。。。

aki said...

baqiaodan:
鲸鱼我是觉得可怜的。
日本电视里成天是吃的节目,包括广告。
我比较在乎的是蔬菜。基本只买农协的,农民早上收割的、新鲜的。的确比超市的好吃。
杨小过与baqiaodan同感的部分,令我想起一个电视节目,让一些名流或者明星闭着眼睛品尝100克100元的猪肉、1000元的名贵猪肉。蒙着眼睛听一亿元的小提琴演奏,和一万元的小提琴作比较,基本都是乱猜的。
多少年前的红酒,和超市的大路货,也往往更多人觉得后者更好喝。
那个节目相当好玩的。

baqiaodan said...

那些改基因的,大棚里长的蔬菜是绝对不好吃的。。不过也没有办法。。谁让现在,科技是第一生产力呢。。

好大米和不好的大米还是能吃的出来。。
肉的话,那得看吃法了。。烤肉的话,绝对是一分价钱一分货。。

要说好喝的话,小时候喝的那1,2块钱一大袋子的橘子粉水,最好喝了。。。赫赫。。。

Water Moon said...

像最初發現我的父親老了,好傷心。不過都要活下去,不能讓這些拖著我的腿不往前走的。

Jannette said...

为什么你会一个人在日本的呢?
不觉得有压力吗?
总觉得一个女人在日本生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。。。

aki said...

baqiaodan:周末报纸的增刊,就是改基因农作物的专辑。因为农作物价格高腾,所以今后还会扩大种植面积。
而改基因作物,并未经过几代人的人体试验,我觉得有点可怕。
报上有张地图,把此类作物的地方涂上红色。
中国美国都有一大片。
但是花粉借助风的力量,即便有些地方不种,也会慢慢变成杂交。
我们一生并不长,或许看不到灾难的那一天,但感觉以后的人,会很苦。

aki said...

watermoon:父母在我们相像里面,总是强大的,看到他们脆弱或者老态的一面,做儿女的总是很震惊。我打电话回家并不多,但他们在家里,健康地过着日子,这一点对我很重要。

aki said...

jannette:
我当年喜欢一个日本男人,自己读的专业又是日本文学,就什么都不顾地跑来日本了。
但实际的日本,和我读的《源氏物语》的世界,完全不同。街上也少有人穿着和服。
但日本男人,你要了解他的内心,是很单纯而孩子气的,非常好相处。

Jannette said...

我当年也喜欢过一个日本男人,
但是最后我还是过不了自己的心理关卡而放弃了他。
他现在已经结婚了,还过得很好呢!
但是,我现在却有点后悔当年放弃了他。
这就是人生。

aki said...

我倒没有心理上的排斥。
我有很多不应该的恋爱,比如已婚者、年龄大些的等等。我这样安慰自己,不是我执意要喜欢一个有问题的人,而是喜欢的人,很巧地有这些个不恰当的问题。
我也很怕哪一天打仗了,心里帮谁。我想帮正义那一方,但是谁家的报道没有倾向?打仗本身,一旦打起来,就没有正义了。
我只求不要打仗。
日本男人其实我总体印象很好的。他们像小孩子一样,你宠着他一点,他就忠心耿耿的。
另,性爱比较细致。也没有罪恶感。

Water Moon said...

啊是嗎?外國男人性也是沒有罪惡感的,中國男人怎的我沒甚麼資格說,不過,感覺上我們這方面比較吃虧。能力是有的,只差手段。為中國男人打氣啊。

Water Moon said...

啊是嗎?外國男人性也是沒有罪惡感的,中國男人怎的我沒甚麼資格說,不過,感覺上我們這方面比較吃虧。能力是有的,只差手段。為中國男人打氣啊。

baqiaodan said...

不解,啥是罪恶感。。。。

aki said...

watermoon 经常去国内,中国的70年代到现在,变化巨大,所以呢,或许我说的太笼统。70年代出生的人,受的教育,是应当为性爱而羞耻。在校学生、婚前都是不应当有的。

而80年代出生的人,慢慢放宽标准了,90年代我没有接触,不知他们的观念如何。

以我的年龄,接触的同辈,也是70年代生的多,感觉这个年代生的男人,出手比较犹豫,很谨慎。

baqiaodan 日本的漫画,卡通,电视,杂志,对于性爱毫不忌讳,我感觉日本男人,对于sex的要求,“身心合一”这一点比中国男人淡薄。当作一项娱乐的倾向更加重。
中国人还是比较讲“心”的。

比如,日本男人可以很随便地说:最近有点积聚了。
中国男人不会。他说:最近我很想你。

baqiaodan said...

国内嘛。。林子大了,什么鸟都有。。不能以偏概全。。

鬼子嘛。。没有国人那么重的处女情结。。区别仅此而已。。

积聚??日语?中文??or???

更不解。。